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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天真喔!」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天真!這是一個貶義詞對吧?當你聽到這句話應該會不爽,因為我們會覺得這是在說我笨對吧,因為好像我腦袋跟小孩一樣,這個詞大部分時間是用在小孩身上,「這小孩真是天真可愛!」,這邊就是正面詞了。
這個詞有趣的地方是,它會根據說話的情境或對象,從正面跳到負面,一點也不穩定。很值得細究的是我們生活中是不是很多這樣的情況,而你不自知,你只覺得怎麼可以說我天真!我們先來看天真這個詞的解釋有兩種,1.個性純真自然,沒有做作和虛偽。2.頭腦簡單,容易受迷惑而上當。哪種情況是純真哪種情況是簡單,由誰判斷呢?說的人?聽的人?還是第三方客觀狀況呢?
有個軼事說末代皇帝溥儀,晚年回故宮時,發現有個花瓶說,指出這不是花瓶,這是夜壺,結果被專家聽到,當場糾正,這不是夜壺是花瓶是宮中文物,聽完溥儀笑了,表明自己的身分,專家震驚無比,只能說你以為是專家,但這是我家。某程度來說我們會認為講這句話的人應該有對這句話的意思有絕對的解釋權,這你認同嗎?
我們在上國文課的時候聽國文老師解釋作者寓意,也會被網友戲謔你確定作者有這樣想嗎?這部分的解釋權某程度也在作者身上。那甚麼情況不在作者身上呢?
當時代改變、讀者角度改變、文本離開創作者的原意越遠,詮釋權就開始流動,甚至完全被收回。你在網路上發一句話,它的意思可能不是由你決定,而是由留言區、截圖、新聞標題,甚至演算法來決定。你的語氣、你的語境、你講話的時機,全部都會被解構重組,最後可能變成完全不是你本意的東西。
所以回到「你好天真喔」這句話,它到底是誇還是貶?
其實已經不是語意的問題,而是權力的問題。
什麼是權力?不是什麼當官的、開會拍板定案的那種權力,而是誰能決定你的話怎麼被聽見、怎麼被理解、怎麼被定義。你說一件事,有人幫你轉傳、背書,你的聲音就大;反過來,有人用一句話否定你——「你太天真了」、「你想得太理想了」、「這不可能啦你不懂啦」——你立刻被貼標籤,而且可能沒辦法回嘴,因為你一講話就會顯得「更天真」。
語言其實不是冷冰冰的字,它是有階級的。講話的人如果位置比較高,說話就會比較「重」,講出來的東西比較容易被當成現實;如果你是新人、小的、弱的,講同一句話也可能被笑、被酸、被帶過。這種「誰說話比較有力」的狀況,其實就是日常生活中的話語權力。講得好像很抽象,但你回想一下:你是不是也曾經在某些對話裡,話還沒講完就被打斷?還沒解釋就被貼標籤?那不是你語意不好,是你在那個語境裡沒有話語的空間。
你要特別注意,有話語權的人,就像小時候班上那個取綽號的人。他一句話說你是『皓呆』,全班就開始這樣叫你。你不喜歡,但也沒辦法反駁,同時你也可能是班上那一份子,也跟著叫,你還覺得理所當然,因為這遊戲不是你在掌控。
語言的權力遊戲根本是淺移默化的。
最後,這一整件事其實不只是語言、不是詞彙那麼簡單,它其實也在告訴我們一個思考上的陷阱——你是不是常常太快相信一句話?太快選邊站?太快覺得「對,就是這樣沒錯!」?
很多話看起來有道理,好像很多人都講了類似的話,甚至有權威的人講的話,但你要問問自己:這真的是有邏輯、有證據、有推理嗎?還是只是情緒上講得「很爽」?我們太容易被那種簡單又情緒強烈的句子吸走,然後不小心就放棄了思考。
所以結論是什麼?不是叫你變得多理性或多會分析,而是希望你多留一點空間,去懷疑每一句講得太滿的話。否則下一次,你要是又照單全收——
你就真的,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