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沒有週一症候群的人
在多數人眼裡,週一清晨是灰色的。地鐵裡的臉孔漸漸被倦意覆蓋,辦公室的鍵盤聲沉重而單調。然而 Ian 的世界卻不同。他身邊的朋友,有些人沒有週一症候群,不祈求颱風假,不等待假日的救贖。對他們而言,工作是實踐理想的舞台,是燃燒熱情的樂事,甚至還能因此領薪。
多年來,Ian 也一直在尋找屬於自己的那份熱情。三十歲那年,他終於覺得自己踏進了那個行列。
“當工作不再只是賺錢的手段,而是夢想的延伸,日曆上的星期幾就失去了意義。”
二、白色盒子裡的秘密
蘋果公司,矽谷的傳奇。
Ian 曾是這家科技巨頭的一員,在 Apple 擔任包裝工程師。
那不只是設計盒子。對 Apple 而言,包裝是產品體驗的第一幕,是消費者與品牌的第一次觸碰。他與團隊為 iMac、Mac mini、Apple TV 等產品設計結構與開箱流程,每一次打開白色盒子,都是一場精心安排的儀式。
在蘋果的工業設計部門(Industrial Design,ID),設計師的話語權如同金字塔頂端的王座。當設計師提出「這個膠條撕起來不夠順暢」的時候,工程團隊就必須把「順暢」轉化為可量化的數據:黏著力、化學成分、拉伸阻力,然後做十種不同版本的樣品,帶著完整數據與測試結果,等設計師一一檢視。
會議室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著設計師的手指與眉毛,一個細微的挑眉,都可能意味著數週的返工。
“在蘋果,一條膠帶的手感,也能引發上百次實驗。”
三、職場裡的後院哲學
蘋果的會議室,表面合作無間,底下卻暗流湧動。Ian 的主管常提醒:「Keep your backyard clean.」—— 確保你的後院乾淨,別讓人抓到把柄。
在這裡,會議是戰場,每個人都必須懂得自保,更要懂得在正確的時機為自己爭取功勞。Ian 初到職場時,仍保有華人謙遜的習慣,把成就歸於團隊。但他的主管卻嚴厲糾正:「這是你主導的計畫,應該讓大家知道。」
慢慢地,他學會了,職場上的「刷存在感」並不是炫耀,而是一種責任——讓團隊知道你的價值,讓公司知道你的專長。
“在職場,沉默不是謙虛,而是隱形。”
四、擦身而過的死亡
2019 年的一個凌晨,Ian 在高速公路上騎著重機,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準備回家。半夜一點的路面空曠,他沒有料到,下一秒,車禍像一記重拳擊中他的生命。
救護車的警笛聲在耳邊拉長,醫院的燈光刺眼。他的脊椎第六節微微碎裂,身上帶著多處擦傷。醫生說,他是命大的——那種撞擊,通常會奪走行走的能力。
在家休養的兩個月裡,他第一次真正停下腳步,反問自己:「撿回來的這條命,是不是只用來繼續當一個包裝工程師?」
五、兩條人生線的交會
另一邊,Ian 的大學朋友 Eric 也迎來人生的空窗。從大學畢業到二十七、二十八歲,他花了七年時間考下精算師資格。當最後一張證書到手,他卻發現自己沒有了目標。
兩個人,一個經歷生死,一個完成長年奮鬥卻陷入虛空。在矽谷單身的日子裡,他們常並肩聊天,聊到半夜,聊到生命的意義。
某一晚,決定就這樣落地——跳脫舒適圈,做點能點燃心火的事。於是,「嘟嘟人 The DoDo Men」誕生了。
六、頻道上路
頻道的第一批訂閱者,只有六百人,大多是親友。影片的拍攝與剪輯全靠自己摸索,兩人常為了學一個轉場效果熬到凌晨。
40 個小時,換來一支 15 分鐘的影片。
他們拍的不是華麗的美食開箱,而是一段段跳脫舒適圈的挑戰:第一次潛水、第一次極地旅行、第一次站上從未想過的舞台。
對外界來說,他們是在玩;對 Ian 來說,那是一種重生。
“當你用相機記錄夢想,就再也無法對自己說『算了』。”
七、創業的暗面
鏡頭後的生活並不浪漫。收入不穩、長輩的疑慮、日復一日的拍攝與剪輯壓力,讓焦慮像潮水一樣湧來。
「你們整天出去玩,什麼時候回來上班?」——這是親戚聚會上最常聽到的話。
每當夜深人靜,他都會想,自己是不是該回到那個有穩定薪水的辦公室。但隔天一醒來,腦子裡又全是下一支影片的腳本與畫面。
Ian 說,幸好有 Eric 這個夥伴,讓他不至於在懷疑中掉頭回去。
八、比馬拉松更遠的地平線
2022 年,他完成了人生第一場馬拉松。42 公里後,他站在終點線,汗水混著淚水——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證明了「辦得到」。
可這份成就感很快就被新的渴望取代。有人對他說:「試試鐵人三項吧。」
鐵人三項的最高級別,是超級鐵人 226 公里:
- 游泳 3.8 公里(開放水域)
- 自行車 180 公里
- 跑步 42 公里全馬
同一天完成,幾乎是人類體能的極限。
“真正的恐懼,不是眼前的距離,而是你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走到那裡。”
九、從零開始的泳池
報名時,Ian 才發現自己其實不會游泳——連 25 公尺都游不完。
在冰涼的泳池裡,他一次又一次沉下去,換氣總是卡在第三次就失敗。
教練的目光裡有擔憂,但更多的是等待。他明白,技術可以教,耐心卻得自己長出來。
直到 2024 年 1 月的一個午後,Ian 第一次順暢地游完一圈。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真正跨出了第一步。
十、踩進卡踏的世界
游泳之外,自行車也是全新的挑戰。鐵人三項的公路車和 U-Bike 完全不同,低伏的騎姿、卡進踏板的鞋,都需要重新適應。
紅燈時,如果忘記脫腳,摔倒是必然的。
每一次擦傷,都是與恐懼的談判。
十一、13 小時的孤獨
2024 年 4 月 26 日,台中,天還沒亮。
清晨六點,開放水域的湖面被曙光染成金色。鳴槍響起,Ian 跳入水中。
3.8 公里的游泳,湖水混濁,偶爾有看不見的水草擦過小腿。上岸後,他迅速換裝,跨上自行車。
180 公里的路程,風聲在耳邊呼嘯。偶爾有觀眾在路邊揮手加油,但更多時候,只有輪胎與柏油摩擦的單調聲。
進入最後的 42 公里跑步時,夕陽已經傾斜。每一步,腿都像灌了鉛。嘴唇失去血色,汗水鹹得刺眼。
終點前的最後一公里,燈光亮起,觀眾的吶喊像海浪般推著他前行。
13 小時後,他衝線。
“最孤獨的時刻,離終點只剩一步。”
十二、終點線不是結束
比賽後,他在影片中哭了。不是為了累,而是因為明白——從報名到完賽,真正改變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這場 226 公里的旅程,讓他更確信一件事:
人生中最難的路,永遠不會是別人替你走的。
“跳脫舒適圈不是離開原地,而是逼自己走向更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