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rutalist》以三個半小時的史詩篇幅,講述一位匈牙利移民在美國追逐夢想的同時,直面身份、權力與階級的殘酷真相,探討美國夢背後的代價與幻象。
一名男子被擠在擁擠幽暗的船艙內,四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令人窒息。直到一絲光亮穿透黑暗,他急忙朝出口奔去,迎著無邊的藍天歡呼,背景樂氣勢磅礴,將那份釋然推向高潮。
然而,這段充滿希望的序幕,卻在鏡頭仰望並呈現倒立的自由女神像時,瞬間染上諷刺意味——所謂的「美國夢」,是否只是遙不可及的幻影?這名男子名叫拉斯洛·托特(Adrien Brody),來自匈牙利的猶太人大屠殺倖存者,獨自踏上美國土地,盼著妻子艾爾茲貝特(Felicity Jones)日後能與他團聚。幸運的是,他並非孤身一人——表兄阿提拉(Alessandro Nivola)早已在費城落地生根,經營家具生意,甚至為了融入當地社會,將姓氏從「Molnár」改為「Miller」,並在與奧黛麗(Emma Laird)結婚後皈依天主教。這一切讓拉斯洛意識到,在美國追逐夢想,往往必須付出沉重的代價——有時甚至是自己的身份與靈魂。
拉斯洛並非無名之輩,他在東歐已是小有名氣的粗獷主義(Brutalism)建築師——一種強調建築原始質感的風格,也恰如本片的敘事哲學:直面生活最赤裸的真相。當他遇上崇拜其作品的實業家哈里森·李·范布倫(Guy Pearce)時,一場關於夢想、權力與現實的交織就此展開。
由導演布雷迪·寇貝特(Brady Corbet)與搭檔莫娜·法斯特伏德(Mona Fastvold)共同編劇,《The Brutalist》在三個半小時的片長中,始終緊扣觀眾的注意力。影片透過拉斯洛與哈里森的關係,探討種族歧視、階級差距與移民處境,揭露權力者如何像吸血般榨取弱勢群體的生命力。更甚者,導演以極端隱喻——性侵——來刻畫這種壓迫的殘酷。
儘管片長高達 200 多分鐘,電影仍保留許多留白,許多事件僅以暗示或旁人口述呈現,如同一座宏偉的建築,讓觀者在不見全貌的情況下,依然能從細節中讀出無數故事。
配樂由丹尼爾·布倫伯格(Daniel Blumberg)創作,時而憂鬱、時而陰森,偶爾則爆發如情感決堤;攝影師洛爾·克勞利(Lol Crawley)則以逐漸被遺忘的 VistaVision 格式拍攝,影像既親密又壓迫,同時帶來宏大感。觀眾彷彿被提醒——即便世界廣闊無垠,人類的存在或許渺小,卻絕非無足輕重。
演出方面,Adrien Brody 以眼神刻劃出多層次情感,尤其那份不願散去的憂傷,深深牽動觀眾的共鳴。Felicity Jones 在下半場進入核心敘事,詮釋出艾爾茲貝特不向命運低頭的尊嚴,即便全世界似乎都與她作對。
這並非單方面的摧毀。除了掌權者的壓迫,拉斯洛對理想的執念——甚至是對自我的沉溺——也在一步步瓦解他的生活;而無可避免的意外,則進一步加劇悲劇的發展。最終,影片拋出疑問:目的地真的比過程重要嗎?還是這只是為了安慰自己而強行套上的樂觀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