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告訴先生:「空心菜矮了。」說完自己忍不住先笑,我很喜歡張愛玲小說《半生緣》裡的小細節。世鈞賃居好友叔惠家,某日,叔惠母親買條大黃魚,取了中段做菜,又將頭尾湊在一起,擺出一條完整的魚的模樣放在砧板上,預備下一餐炸來吃。叔惠看了詫異,說:「這隻魚怎麼頭這麼大?」他的父親接口:「這魚矮。」叔惠之父的風趣詼諧躍然紙上。
前一陣子,先生和我利用閒暇,將附近電房旁的空地稍做整理,打算種菜。誰知一鋤下去出現好多大小石頭和碎花盆。大小石頭可能是官方刻意放置免得雜草繁盛,碎花盆卻是自家產物。家公家婆曾在空地擺了好些盆栽,長輩先後凋零,這些花花草草乏人照料,花盆碎了也無人清理。我結婚晚,沒看到那些盆栽欣欣向榮,直到碎花盆撿之不盡,先生才告訴我這段往事。我用推車將石頭、碎花盆推到荒地丟棄,丟了一桶又一桶,幾乎堆成一個小丘。
先生沒做過粗活,受不了墾荒的辛苦,沒多久便放棄了。我不死心,依然撿石頭、播種和澆水,期待未來蔬菜滿園的豐收。或許因土壤不夠肥沃,空心菜生長情形不如預期,讓我有點失望。幸好即使外型不夠亮麗,炒了端上桌仍是滿滿地空心菜滋味,口味還不錯。我只摘取嫩莖,留根,讓空心菜繼續抽芽成長,免除常常播種的麻煩。日前例行的除草澆水,我瞄了一眼,有些詫異,空心菜好像矮了。細看之後,確定我的空心菜或許已是某個家庭餐桌上的佳餚,摘取的手法和我不同,只取走最嫩的莖、葉。我不介意,就當做被蟲吃了,空心菜畢竟不值什麼,我們少吃一次罷了,無所謂,反正過幾天就能再收成。
長的不太好的空心菜,被我認定不適合贈送親友鄰居。誰知竟有人不告而取,也許在旁人眼中,它們很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