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作為文學的隱喻,其實「和死神下一場棋局」這樣的時間話題,有點直接且笨拙。但伯格曼把一段句子化成影像,不僅不會給人符號化的僵硬,反而在其層次分明、光線雕琢的黑白之間,盡顯意義流動的空隙。
電影並沒有為如何面對死亡給出一個答案,此外,作為二十一世紀的觀眾還先需要理解歐洲大陸對於基督教的生死價值觀、十字軍東征、黑死病的時代氛圍,才能進一步了解,之後本片當中,那名騎士和隨從乃至淪為小偷的神學生,對自身信仰的批判和懷疑是建立在什麼基礎之上。這部電影在1957年出生,在西方視野當中,被視為電影升格成一種高雅藝術的里程碑,確實在內容上多少反映著其(也許不)具有的企圖。
死神首先是一張在藏匿於黑暗中蒼白的臉,總是在影子和事物的背面現身,或偷聽著我們對生命的種種煩惱、疑問;伯格曼的死神總是傾聽,極具耐心,聰明也狡猾。和生命等肉體相比,死神比起一個具象的人體化身,更接近一個生命的時鐘,為每個人數著時間。當人們目睹身旁的或眼前的死亡,我們總害怕連自己的時鐘也一併加速,就像那位總是能見到聖母瑪麗亞或是死神的雜耍演員,看到死神和騎士下著以生命對賭的棋局時,帶著妻子和小孩逃離死神的視線,在風暴中躲避雷雨。而如果我們真的要被死神帶走了,在名為「生」的山腳下,是否會望見山頭上似是與死神共舞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