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之中,風聲漸起。
近日,士卒間不知何時起了傳言:將軍與書生,幾乎形影不離。沈清予總伴隨左右,不是為傷兵調藥,便是替將軍抄錄軍情。夜裡軍議,他常靜靜坐於燈下,眉目專注,將所有言語化為筆墨。久而久之,眾人心中雖敬重將軍,但在暗地裡,難免悄悄猜測。
“將軍何時如此信任一介書生?”“怕是……另有情分。”
雖無人敢公然議論,可耳語在帳外流轉,仍似細針般落在喻長風耳中。喻長風心知肚明,卻未曾出言澄清。他性情冷厲,不屑解釋,卻也無法否認,自己對沈清予的在乎,早已遠遠越過了將軍與幕僚的界線。
——這是一道無聲的禁忌,亦是一場無法回頭的試探。
那夜,大雨傾盆。
營帳之外,雨水如簾,拍打著泥地,聲聲急促。火光在雨幕中搖曳,映得夜色愈加沉重。喻長風獨立帳前,沒有撐傘,也未著披風,任雨水傾瀉,將鎧甲與衣衫浸透。冰冷的雨水沿著額角滑落,卻無法澆熄胸中翻湧的煩躁與矛盾。
“將軍。”
一道溫潤的聲音從雨幕中傳來。
沈清予走近,手中撐著一柄油紙傘。燈火映照下,那張素淨的臉在雨霧中愈發清朗。他的步履不疾不徐,卻帶著一股令人心安的從容。
他將傘舉高,替喻長風擋住傾瀉的雨水,輕聲道:“夜涼,何必獨自受寒?將軍若是累了,還請回帳休憩。”
雨聲密集,淹沒一切,可那聲音卻偏偏清晰,像一縷火光,照進喻長風心底最深處。
喻長風忽然轉過身來,目光灼熱,像烈焰一般落在沈清予身上。
那一瞬間,沈清予愣住,指尖微微收緊,握傘的手似要被灼痛。
“清予……”
喻長風低啞的聲音在雨夜中響起,壓抑、顫抖,卻又帶著難以自控的渴望。他猛然伸手,奪過油傘,反手將沈清予拉入懷中。
雨水打落在傘沿,嘩啦作響,卻隔不住兩人呼吸的急促。沈清予跌入那結實而滾燙的懷抱,胸口緊貼著戰甲,卻仍能感受到那顆心臟砰砰撞擊的震顫。
他抬起頭,正對上喻長風的目光。那雙一向冷冽如霜的眼睛,此刻燃著隱忍已久的烈火。
下一瞬——
冰冷而急切的唇,重重覆下。
沈清予瞳孔驟縮,整個人怔住。心跳如雷鳴般在耳際炸響,血液似乎在一瞬間全都湧上臉頰,燙得幾乎要灼傷。
喻長風的吻帶著壓抑已久的慾望與恐懼,像是在風雨裡緊緊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力道不容拒絕,卻又隱隱顫抖,仿佛怕一鬆手,懷中人便會離去。
沈清予渾身僵硬,卻在那一刻聽見自己心底最真實的聲音。
他沒有推開。
反而顫著手,緩緩回抱住了對方。
傘下的世界,只有兩人。雨聲成了最隱密的屏障,將他們緊緊包裹。
在這亂世風雨中,他們像是終於尋到唯一的歸宿——哪怕這份歸宿是禁忌,是危險,是不容於世。
此刻,卻再無人能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