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場風雨之夜後,他們之間的關係愈發親近,卻又小心翼翼地隱藏於人前。
白日裡,沈清予仍是那位為將士書寫戰報、調製藥方的書生,神情沉靜,舉止端方;喻長風則一如往常,冷峻寡言,鐵血無情。旁人看去,兩人似與往日無異,只是偶爾眼神交會之時,會有一瞬難以掩飾的柔軟。
夜深時分,營帳靜謐。只有風聲掠過,偶爾夾帶遠方的狼嚎。火光昏黃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映在帳壁上,並肩而立。沈清予輕輕走到喻長風身旁,替他解下厚重的鎧甲。鎧甲被雨水與血跡侵染,沉重而冰冷。他的手指纖細,卻格外穩定,仔細地將鎧甲一片片卸下,落在木架之上。隨著甲胄卸去,戰場的冷冽氣息似乎也一點點淡去,只剩下兩人之間呼吸的輕微起伏。
“這些傷痕……”沈清予輕聲低語,眼眸掠過喻長風臂膀與肩背處的刀痕。傷口已經結痂,卻仍帶著駭人的痕跡。他取來溫水與藥布,動作細緻,生怕弄疼了對方。
喻長風垂眸注視著他,目光深沉難測。沈清予雖未抬頭,卻能感受到那雙眼睛正凝在自己身上,熱烈得讓他耳尖微微泛紅。
不知過了多久,沈清予終於抬起頭,與喻長風四目相對。兩人相視而笑,那笑容裡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安慰與默契。
良久,喻長風忽然低聲開口:“清予,若有一日天下太平,你想往何處?”
沈清予微怔,隨即勾起唇角,笑意溫潤如水:“我想隱居山林,建一間小屋。種梅、讀書,閒時看山川四時更替。若有人能相伴左右,便是人生一大幸事。”
這話一落,帳中燈火忽然搖曳,影子重疊,似將兩人悄然裹在同一處天地。
喻長風目光更深沉了,彷彿在極力壓抑什麼情緒。終於,他伸手將沈清予緊緊攬入懷中,聲音低啞卻篤定:“我會陪你。”
沈清予身子一顫,心跳倏然加快。他緩緩闔上眼睛,將臉埋入對方的胸膛。那一瞬,他仿佛真的看見了未來——遠離戰火的山林,清晨推窗即是白梅,傍晚並肩而坐聽雨。
可惜,這樣的夢境,終究只是夢。
亂世如同無情的浪潮,隨時可能將這份溫柔沖碎。正因如此,當下的片刻安寧,才顯得彌足珍貴。
沈清予的唇角漾起一抹苦澀卻幸福的笑。
——在這戰火未熄的夜裡,他們將短暫的溫柔緊緊擁在手心,仿佛這樣便能抵抗整個世界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