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筆記
若想避免取蘊應從除貪著手
投生最主要的兩個因素是「業」和「貪」,而這兩者當中又以貪為主。因為縱使沒有業,只要有貪,就會造業;相反的,就算有業,在沒有貪的情況下,光靠業也不會感生輪迴。因此也可以說:「佛法的修持不是以淨化惡業為主,而是以淨化煩惱為主。」淨化惡業只是淨化煩惱過程中的助緣,而不是修行的主軸。
內外道以何種方式除貪
外道透過思惟「生起貪念的過患」並修持禪定,而讓自己不對五欲生貪,以此投生色界、無色界;內道則主張斷除貪必須從根源著手,認為「斷除我執」是斷除貪唯一的方法。兩者的差異在於:外道認為我執是正確的認知,不需要加以對治;內道則主張我執是錯誤的認知,那是生起貪念的根本,必須斷除。
過往有很多外道採用修定的方式,讓自己長時處在定中,以此防範自己生起貪念;並且反覆思惟追求五欲的過患,希望藉此能投生到更好的地方。他們認為不斷往上投生,最終就能獲得解脫。問題是:雖然透過修定能暫時壓伏煩惱、不讓煩惱現起,但這種做法就像生病時打止痛針一樣,一旦藥效退了,仍會感到疼痛;相同的道理,一旦定力減弱,心中還是會生起貪念。所以修定只能暫時壓伏煩惱,無法根除煩惱。佛家則認為:斷除貪念必須從根源著手。如同之前所說:我們之所以會對境生起貪念,是因為心中有非理作意;之所以會非理作意,則是我執所導致的——當我們生起我執時,會認為境的存在是獨立自主、不需要觀待他者的;換句話說,境原本就是那個樣子,也就是境本身有絕對的好壞。當我們生起我執時,就是用這種方式在認定境——認為境有絕對的好壞;在這個基礎上,緊接著生起非理作意去增益境的悅意或不悅意,進而生起貪瞋。
所以佛家認為:如果想要斷除貪念,就必須從根源著手,也就是必須斷除我執。若想斷除貪念、斷除煩惱,獲得解脫的話,方法只有一種,就是修持無我慧。因此,解脫的道路只有一條、解脫的方案只有一種。無我慧具有諦實力,它能與具有串習力的我執相抗衡,最終斷除我執。
修慈悲心無法斷除我執
《釋量論》的第二品當中提到:「慈等愚無違,非極治罰過。」由於慈悲與我執執境的方式並非完全相反——我執認為境有自性,慈悲則是希望有情能離苦得樂;所以修學慈悲無法徹底根除我執,也無法根除貪瞋等煩惱。
我們多半是在我執的基礎上生起慈悲。當我們生起慈悲,心中想著「我希望眾生能離苦得樂」時,這個念頭中的我是有自性的、眾生是有自性的、苦樂也是有自性的,我們通常是在這種基礎上生起慈悲吧?如此一來,如何透由修學慈悲而根除我執?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相同的道理,雖然透由修學慈悲能對治瞋念,但無法斷除瞋念;為什麼?因為若想斷除瞋念,就必須從它的根本——我執——下手;既然如此,我執未斷,怎麼可能斷除瞋念?因此,光是修學慈悲無法斷除瞋念,但能對治瞋念。
佛家將「對治」分成兩類:「暫時的對治」與「根除的對治」。「暫時的對治」是指透由修持某種對治能暫時降低負面情緒,但無法因此根除負面情緒;「根除的對治」則是指在對治的當下不僅能降低負面情緒,而且經過串習,最終能夠連根斷除。「以慈悲對治瞋念」只是暫時的對治,而不是根除的對治。
空見得解脫,餘修即為此
《釋量論》中提到:「空見得解脫,餘修即為此,故說無常苦,由苦故無我。」這個偈頌非常重要。首先,「空見得解脫」,這當中的「空見」指的是無我慧;只有修持無我慧才能獲得解脫。「餘修即為此」——其餘的修持,例如:思惟無常、思惟輪迴苦等內涵,都是為了生起無我慧所做的前行。「故說無常苦,由苦故無我。」因此,佛在講述四聖諦時,先說明無常,再介紹苦,進而引導眾生思惟無我的道理。
■ 心得
這一講探討了佛教與外道的區別。佛陀認為,外道雖然能透過禪定達到「非想非非想處天」,但從定境中出來後,仍會再次落入凡夫境界,因此世間的禪定並不是究竟解脫之法。
這段內容引發了兩個有趣的思考:首先,奢摩他(止修)為內外道所共有,因此「正念」並非佛教獨有。若要談佛法諮商中真正獨特之處,應更著重於毗婆舍那(觀修)。其次,解脫的定義本身就耐人尋味,它是指在輪迴中停止流轉?還是徹底超脫於輪迴之外?原始佛教與後期佛教對此的看法似乎有所不同。
此外,有個有趣的體驗值得嘗試:站在透明玻璃地板的橋上時,會感受到毛毛的緊張感,這應該就是一種「我執」的表現。題外話,在丹道學習中,這也是體驗「提罡」的方法;在瑜伽中則可對應到「鎖印」的體驗。類似的感覺也出現在乘坐雲霄飛車或自由落體時,那種與生俱來的緊張,應與「俱生我執」有關。從這角度切入,應可更直觀地體會「貪我」的感覺,並反思如果沒有「貪我」又是什麼狀態。
另一個重點是,慈悲通常建立在我執的基礎上。過去我也有這種想法,而這裡得到了印證。但進一步的問題是:慈悲是否無法在無自性的狀態下實現?抑或只有在無自性狀態下的慈悲,才是真正的慈悲,例如真正的布施須「三輪體空」。再者,這也似乎暗示,世俗化的佛教可能已失去了通向解脫的可能性?
2025.08.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