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性成熟不是對他人,而是對自己慾望的誠實與能見度。
你是否能不自欺地承認自己的欲求、羞恥、創傷與幻想?你是否把性當作一種手段(比如填補空虛、獲得認同、證明價值),還是當作一種自我延伸與連結的方式?
性成熟代表一種「是否真正承認對方作為一個有內在世界的實體存在」。
這包括尊重他人的邊界、節奏、感受、歷史。成熟的性關係中,雙方不會只是互相使用,而是互相看見。
性成熟者不會只問「我想不想跟你上床」,而是會問「我理解你現在的處境嗎?
你會在之後後悔嗎?你是在恐懼中說yes,還是在自由中說no?」
性從來都不是中性的。它總是伴隨權力:性別權力、社會地位權力、知識權力、情感操控權力。性成熟者會察覺這些權力的存在,並避免使用它們來不對等地取得慾望。
更進一步,性成熟者會承擔性關係帶來的後果:不只生理上的,也包括情感上的撕裂、依附、轉移、誤解等。
他們知道「進入一個人的身體,就是進入一個人的世界」。
性成熟的最高層次,是你對性與存在的關聯有深刻的洞察。
你開始理解,性不是一個事件,而是一種存在狀態:你如何承認自己的有限、渴望、暴露與死亡。
你會發現性與死亡之間的鏡像關係都是自我界線的瓦解與更新。
這是存在主義的層次:你在性中不是尋找快感,而是尋找「我是誰」「我與他者是誰」「我們是怎樣被結構的」這些終極問題的答案。
性成熟的起點就是:「我知道我為什麼想要/不想要一個人。」
整個文明如何處理「親密」「身體」「權力」「真實自我」這些核心議題。
可以從幾個不同層面來解剖這個恐懼的根源:
一、真正的性成熟意味著失去控制權的文明風險
性成熟意味著人們開始擁有對自己慾望、邊界與情感的深度掌握,這會帶來一種危險的自由:一種不再輕易被操控的內在力量。這對權力結構來說是極其不穩定的。
現代社會對「秩序」的需求與「性」的本質相衝突。性是混沌的、流動的、變異的,而社會制度(特別是家庭、學校、宗教、國家)需要可預測性。
真正性成熟的人,會開始挑戰傳統角色、拒絕不對等的關係、甚至重新定義婚姻、父權與資本主義的基本形式。
所以我們不是不知道性是什麼,而是集體地「不願知道太多」,因為一旦知道,很多制度就撐不住了。
二、真正的性成熟需要面對童年的創傷與自我的破碎
性不是一個獨立的主題,它是一面鏡子,映照出一個人整體的心理結構。
性成熟意味著你要開始處理那些從小對身體、親密、羞恥、依附的扭曲經驗。這是一條極痛苦的路。
大多數人寧可維持功能性不健全的親密關係,也不願進入那個黑洞去面對自己未被愛過、被壓抑過、甚至被侵害過的那個自我。
也因此,社會提供了很多「替代品」來逃避這種成熟的過程:色情、愛情浪漫化、道德框架、宗教禁令。這些替代品不是錯的,但它們讓人停留在半成熟的中間態,免得你真的走進去、徹底改變你自己。
三、性成熟要求「去虛偽」,而我們的文化建基於偽裝
我們害怕性成熟,是因為我們的整個社交邏輯就是建構在假面之上。
性成熟不是技術或知識問題,而是一種徹底誠實的能力。
它要求你能在慾望中保持覺察,在親密中不操控,在脆弱中不逃跑。
而我們的文化(尤其是主流媒體與網絡語境)鼓勵的是「表演性」「操縱性」「符號性」的親密。
我們太習慣「演給別人看」,哪怕是性。
真正的性成熟會迫使你撕掉這些面具,直視自己的匱乏與欲求。
但人類最怕的,就是面對赤裸的自己。
四、性成熟會破壞身份的穩定性
還有一個更隱秘但深刻的點:真正的性成熟會使我們意識到,「我是誰」並非固定的答案,而是一種動態流動的建構。
而這與社會對「身份」的需要是矛盾的。你是男人、女人、丈夫、妻子、老師、父母……這些角色是一種集體協議。
但如果你真的性成熟,你會發現性別是流動的、情感是多向的、慾望是不可命名的、忠誠與自由是可以共存的。
那時,「身份」不再是鐵籠,而是一場演化。而多數人,是無法承受這種變動性的。
所以,我們害怕的,不是性本身,而是性成熟會讓我們無法再假裝那個我們習慣扮演的自我。
如果我們真誠地推進這條路,就會發現:性成熟根本不是「更會做愛」,而是「更能愛,也更能不愛」;是對自己與他人慾望的理解,而不是征服;是敢於進入親密,也敢於不依賴它作為價值認同的來源。
你說你是成年人,而在性裡,你真的成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