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書不是要寫完,
只是要陪自己寫過來。
==思蘊把那本筆記本翻到最後一頁,不是因為寫滿了,而是因為想看看,它還剩下多少空白。
頁面發黃了些,邊緣有摺痕。像是陪自己走過許多次公車、候診、下雨、失眠。
她輕輕摸了一下封面,沒急著寫,桌上有一杯茶,已經涼,。陽光正好,落在木紋上,沒有風,也沒有聲音。
想起以前寫字是為了求救、為了被理解,為了不那麼快掉進自己。
現在自己還在寫。
不是因為恢復得多好,而是因為寫著,生命就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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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她會夢見當年的病房,那些綁床的鐵鍊聲、急促的腳步、護理站的亮燈。
但醒來後,不再驚慌,會坐起來,點一盞小燈,把夢裡留下的片段記下來。不做解釋,也不急著理解。
只是一行一行地,讓它們從夢裡走回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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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也會在街角遇見某位過去的病友,或是在網路上看到別人提起「精神病」。
思蘊不評論,只知道,那不是誰可以代替誰走的路。
有些夜晚,仍會低潮,仍會空白,仍會覺得語言不夠用。
但學會了,不需要馬上好起來,也不需要證明自己過得比誰好。
只需要安靜地,陪自己坐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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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在寫的這段,不是日記,不是小說,也不是備忘錄。
只是寫給那個還在生活的自己
寫給曾經躲在廁所剃掉頭髮的自己;
寫給那個在醫院走廊轉身回望的自己;
寫給在診間靜靜落淚十幾分鐘卻沒說一句話的自己。
她們都還在自己身體裡,有時安靜,有時發抖,有時無聲。
自己現在不是要療癒她們了,是在,繼續和她們一起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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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蘊合上筆記本,把它放進書桌抽屜。
窗外傳來小孩的笑聲,有人正在叫媽媽。
她站起來,倒掉那杯冷茶,重新煮了一壺。
泡好後,沒有馬上喝,只是靜靜坐著,看著蒸氣慢慢上升,像一種不說話的陪伴。
這就是她現在的日常。
簡單,安靜,還在進行中。
思蘊沒有要寫完。
只思蘊是還在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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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頁未闔
不為說完,
只為留一筆未盡。
風還在,
筆還在寫。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