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頭人陶諾的帶領下,三人通過金碧輝煌的古老通道,然後前方出現明亮的火光,通道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半圓形廳堂:這裡挑高十呎,圓弧型的牆面處有五個連通口,沙爾奇等人走的是其中一條,平面的牆面中央則矗立著一個巨大的青銅大門。
沙爾奇他們來的方向只有三條岔路,他不禁懷疑,難道其實寶庫入口不只一個?
但真正讓他意外的是,寶庫大門這裡還有其他人。沙爾奇暗自罵自己愚蠢:這才合理,這畢竟是個失落的寶庫,不可能會有人單槍匹馬的進來探索,陶諾當然也有自己的隊友。寶庫門前有另外兩個人,都是人類。一個神情輕挑的灰髮男子靠牆站著,這年輕人把玩著手上的匕首,彷彿這邊是個普通的街道,而不是什麼沈寂千年的遺跡。他臉上的鬍渣甚至沒刮乾淨,甚至還沾著一些像是菸草的碎屑。
另一個人則穿著法師袍,兜帽的陰影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孔,但從下顎還是可以看出他的年紀也不大。
「達瑞克、皮尼耶,我找到了其他訪客。」陶諾大聲嚷嚷,在看到陌生人的瞬間,那個名叫達瑞克的年輕男子瞬間握緊了匕首,身軀宛如蓄勢待發的獵豹。
「你這傻逼,陶諾,他們是誰?」
看到對方警戒,沙爾奇等人停下腳步戒備。沙爾奇開口:「你們的同伴請我們來協助你們開門,然後寶物平分。」
對方有三人、幾方也有三人,雖然說看似勢均力敵,但如果寶庫內真的有什麼天價之寶,在巨大利益的驅使下能否保持和平還是很難說。沙爾奇嘆了一口氣,自己早該先問陶諾的同伴有誰才對。
「協助我們?」達瑞克不屑地哼了一聲:「這寶庫可是我們先找到的,你們這些技不如人的傢伙憑什麼分一杯羹?」
「就憑我們知道寶庫的開啟方法。」沙爾奇一邊說一邊用眼角餘光觀察青銅大門,那道門上沒有任何鎖孔,就和平衡之門一樣,像是一個嵌入石壁的青銅板。
「哦,那你們說說看啊。」
陶諾在一邊說:「他們知道祕語,甚至認識那些亡者。」
達瑞克瞪著陶諾:「牛角,你這白癡不會被套話了吧。」
「是真的,我根本還沒說,他就說出了那個矮人亡靈的名字,什麼亞…亞的。」
「這不代表什麼,他們也可能只是和另一個亡靈問出來的。」達瑞克說,他猜的可說完全正確。他揮揮匕首:「不管如何,我們要先進入寶庫,你們可以撿我們剩下的。」
「你確定?」沙爾奇繼續故作高深:「所以你完全不需要我們幫忙?」
「當然,你們滾的越遠越好。」
陶諾說:「但是他們知道另一句祕語…」
「你沒有問出來?你這傻牛!」達瑞克氣急敗壞:「好吧,你們可以跟著進來,但我們隊伍還是要先挑寶物。」
「哈,沒門!」沙爾奇說,此時法拉汀從後方稍微推了他一下,低聲說:「其實我倒是沒差…」
「你別來搗亂,讓我來。」沙爾奇說,同時望了莫斯雷德一眼,莫斯雷德似乎並不關心,只是觀察著另一個叫做皮尼耶的法師。
那個人類法師始終沉默地沒有加入交談,他似乎全神貫注地盯著青銅門。他讓沙爾奇覺得有些奇怪…但沙爾奇也說不出來為什麼。
似乎是察覺到沙爾奇與莫斯雷德的視線,那個叫做皮尼耶的法師終於開口:「夠了,達瑞克,沒什麼關係,沒必要驅趕他們。」
達瑞克不爽地說:「什麼沒關係!我們花了這麼多時間才找到的…」
「現在重點是把門開啟,人多總是更安全。」皮尼耶冷淡地說:「要談分配寶物,大可等門開了之後再說。」
「可是…」
「他們畢竟也找到了這裡,如果完全不給他人機會,變成我們還得防備他們。」
沙爾奇哈哈一笑:「還是這位法師先生明智。」
皮尼耶看向沙爾奇:「那麼,你們的祕語?」
沙爾奇走到大門前,思索著祕語到底怎麼使用,這道門上蝕刻著特殊的花紋,不知道是有魔法還是單純裝飾,門上也沒有任何鎖孔,難道是對著門喊祕語就可以?
他沒有直接回答皮尼耶:「你們確認過門上沒有陷阱機關了?」
「當然,」達瑞克沒好氣地說:「我們會犯這麼低級的失誤嗎?我檢查過了,皮尼耶也用偵測魔法看過了。」
「你確定?」
「當然!你別磨磨蹭蹭的。」
「不是對你不信任,但我們團隊自己要討論一下。」沙爾奇走回法拉汀與莫斯雷德身邊,低聲問:「如何?」
「什麼如何?」法拉汀依舊沒意識到有什麼事需要擔心:「你處理得很好啊。」
「我是說,你們有什麼想法?如果祕語奏效,門開的一瞬間是最有可能反水的時候。」
「讓他們先進去。」莫斯雷德淡淡地說:「我們有個最大的優勢,就是我們並沒有想拿到什麼特定的財寶,所以我們大可保持耐心。」
沙爾奇震驚了:「我們沒有嗎?」法拉汀確實只是想來探險,光是發現西拉爾寶庫這件事,對著書呆子法師來說可能真的已經值回票價,但…沙爾奇自己可不想這麼無私。
「門只要能打開,我們就拉開距離,禮讓他們進去。」莫斯雷德說:「如果一旦動手,我們站在熟悉的門外,他們背後是不知道有沒有其他機關的寶庫,戰鬥上我們有優勢。」
沙爾奇有些不情願地說:「好吧,姑且像你這樣說,但就算我們刻意讓他們先走,我想他們也不敢把背後交給我們。」
莫斯雷德很肯定地說:「別擔心,他們會的,他們會直接進去。」
沙爾奇還想問些什麼,此時卻聽到陶諾的聲音大聲響起,他正站在大門前念出第一句祕語:「信仰,讓百姓順服。」
牛頭人站到了門前,大聲念出祕語。話語落下,青銅門上浮現出許多光點,那些光點組成了祕語的字詞。
「哇哦!真的有用!」陶諾對沙爾奇喊:「好了,換你們。」
沙爾奇走上前,念道:「魔法,讓莽夫折腰。」青銅門上再次以光點拼出祕語。
沙爾奇從門前退下,就如同之前商討的,他刻意拉遠了一些距離。同時他看到達瑞克也稍微退後了半步,但他應該只是單純擔心祕語失效會產生什麼陷阱。
皮尼耶走上前,高聲說:「武力,讓貴族忌憚!」青銅門上第三次浮現出光點,但是光點組成祕語後,突然閃過一道強烈白光,同時伴隨出現的是一股雷鳴般的音波震盪,除了牛頭人外,其餘人都被震倒在地。
光芒退去,青銅門依舊矗立,顯然祕語沒有成功開啟。「發生了什麼事?」陶諾說:「沒有開啟?」
「混帳,秘語錯了!」皮尼耶距離大門最近,衝擊讓他的兜帽脫落,露出了他的面貌:一個深紅色短髮,瘦削臉孔、膚色極為蒼白的人類。他撫著胸口,剛才的衝擊似乎震傷了他。
皮尼耶瞪向沙爾奇,咬牙切齒:「你們說的是假的。」
「嘿!話可不能這麼說,要說也是你們可能作假,祕語前兩句唸完後都沒發生問題。」
「這可不一定,也可能是三句祕語唸完才一起檢定,所以還是有可能是你們那句錯了。」達瑞克說,他已經拔出匕首,怒氣騰騰。
「不然我們試試?你隨便念一句祕語,站到門前看看會不會引爆?」
「哼!為什麼不是你去試?」
沙爾奇回嘴:「是你質疑前兩句有問題,所以當然是你去驗證。」
「夠了!」皮尼耶喘著氣,他揮揮手:「第一句是亞塔諾的亡靈所說,肯定沒問題。所以一定是其餘兩句出現了問題。你們,說出你們找到祕語的過程。」法師怒氣沖沖地指著達瑞克與沙爾奇。
從皮尼耶的話,沙爾奇推論出他們的經歷:陶諾等三人先一同發現了亞塔諾的亡靈,知道了第一句祕語,然後陶諾與達瑞克分頭去找其他亡靈確認祕語。
「亡靈蘭塔斯告訴了我們祕語。」沙爾奇說。
「我的祕語是直接找到的,」達瑞克說,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把紙條亮給眾人看,上面寫著"武力讓貴族忌憚":「看到了吧?這更是絕不會造假。」
他講得斬釘截鐵,但皮尼耶卻臉色鐵青:「找到的?你沒有遇到亡靈沃塔克?」
「有,我找到了,但他…他的屍骨被巨石砸成粉碎,我想他大概連亡靈都消散了。」達瑞克辯解:「但他身上有這張紙條。」
「那也有可能是其他人編的。」莫斯雷德開口:「也有可能,他的亡靈在很久以前先遇到了其他冒險者,所以才會已經消散。」
「很有可能。」陶諾附和。
「媽蛋!」達瑞克爆了一句粗口,他徒勞無功地把紙條捏成紙團:「好吧,但我說的都是真的,那亡靈不出現,我也沒辦法啊。如果你們不相信,你們大可自己去看他的那堆碎骨。」他指了指另一條通道,沙爾奇記住了位置,他畢竟承諾了蘭塔斯要去確認沃塔克死狀,但他可以等到寶庫搜刮完後再去看。
寶庫門前陷入寂靜,他們並沒有質疑達瑞克,因為他沒必要說謊,而且雙方都知道遇見亡靈不需要特殊的觸發,所以很可能真的如莫斯雷德所說,亡靈已經被更早的其他冒險者觸發過。
陶諾嘆了口氣:「少了一句祕語,不知道門有沒有辦法打開一條縫?」
沙爾奇吐嘈:「省省吧,絕不可能。」要不是剛才達瑞克的神情完全不似作偽,他幾乎要懷疑這是達瑞克的做戲,目的是要讓沙爾奇的隊伍放棄離開,再自己開門。
「還是我們把牆壁打破…」
「閉嘴,讓我想想!」皮尼耶斥責陶諾,有些壓抑不住情緒。但任何人若只和千年寶庫只差臨門一腳,恐怕也會是這個反應。
沙爾奇終於知道皮尼耶之前給他什麼感覺:渴望。他猜這法師知道寶庫裡會有什麼寶物,所以他的眼神中給人一種極度渴望的狂熱。
皮尼耶在青銅門前踱步起來,陶諾和達瑞克不是出腦袋的人,只能站在一旁。此時法拉汀站上前:「我覺得我們可以再嘗試一次。」
「怎麼嘗試?」沙爾奇問,皮尼耶等人則對於矮人法師的話一點也沒反應,大概是覺得他不可能會有什麼辦法。
法拉汀說:「既然問題是出在第三句祕語,說不定我們能夠猜出來。你們看,這些祕語其實都不是魔法咒文,而只是單純的口語,所以是有可能被破解的。從祕語結構上來看,只有兩個變數:『武力』和『忌憚』。」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們猜出祕語設定者的想法,就可以想出解答?」
「對,所以現在問題是,什麼東西能夠讓貴族忌憚?或者武力能夠使貴族如何?」
陶諾用力一拍大腿:「好傢伙,你說得很有道理!」就連皮尼耶也停下了腳步,似乎在思考法拉汀的說法。
「武力能夠使貴族如何?」達瑞克想了想:「讓貴族壯大?」
沙爾奇毫不留情吐槽:「不可能是這個。你自己想一想就知道,前兩句祕語的動詞都是『控制』的詞,折腰、順服,所以以這邏輯來看,『壯大』絕對不是解答。」
「哼,那你行你來啊。」
「我可以試試。」法拉汀說:「什麼能讓貴族忌憚…忌憚…,我知道了,威權讓貴族忌憚。」但他旋即搖頭:「感覺也不對,威權也可能助長貴族。」
「威懾。」達瑞克說:「這很合理吧,信仰用來統治百姓、魔法用來讓戰士們不敢造次,那貴族呢,就是刺客了,不聽話的就殺掉。」
沙爾奇點評:「有點接近了,但我覺得還是不對。」
達瑞克有些惱火:「至少我在想了,你行你說啊。」
「我猜這和西拉爾王朝當時的環境有關,可惜關於西拉爾的紀錄太少了。」
「等等,我知道了。」法拉汀猛地大叫起來:「律法!律法讓貴族忌憚!」
「律法?」達瑞克有些懷疑:「西拉爾不是一千年前的王朝嗎?那時候的帝王會喜歡律法嗎?」
法拉汀興奮地抓著自己鬍子解釋:「我在文獻中看過,西拉爾本來有個『西拉爾法典』傳世,只是年代久遠,除了這名稱外,內容早已失落。」
「你真的確定?」
「非常肯定,一定就是!」法拉汀站到門前,依照剛才的方式說出前兩句祕語,白色光點再次聚集在青銅門上,矮人法師自信滿滿地繼續念出第三句祕語:「律法,讓貴族忌憚!」
聲音在寂靜的地下宮殿中迴盪,光點浮現並拼成第三句祕語,隨後,白光猛地迸發,光芒覆蓋了整個青銅門,然後青銅門在光芒的照耀下逐漸變得透明、最後完全消失。
門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