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凱，剛退伍沒多久，臨時找了一份塑膠工廠的夜班工作，那家工廠老舊破爛，夜裡風一吹，鐵皮牆都會「叩叩叩」地響。
主管說：「別亂跑，尤其是後棟倉庫，沒事不要進去。」
我當時只是點頭，沒多想，只是奇怪的是，夜裡總能聽見後棟那邊傳來塑膠袋摩擦的聲音，還有微微的鼻息聲，像是有人在裡面忙，那晚，我輪班時看到一位白髮阿嬤坐在後棟的門邊，穿著深藍色工作服，手上在摺什麼。「阿嬤，妳哪位啊？」我問。
她抬起頭，皺紋擠成一團：「唉呀，我在這工廠幾十年了啦，阿弟仔你新來的吼？手腳要快一點，不然師傅罵人很兇。」
她笑得很慈祥，我還幫她把旁邊的塑膠袋堆好，只是我轉頭回去值班室拿東西，再出來時，那阿嬤就不見了，地上剩一雙破布鞋，旁邊還有一個掉了線的紅繩手環。
一、老員工
第二天我問主管：「那後棟是不是還有別的員工？」
主管臉色一沉，壓低聲音說：「你別亂講，那裡十年前就封起來了，以前有個做夜班的阿嬤，在那邊摺袋子摺到一半昏倒，救護車來的時候，人已經走了。」
我背脊發涼：「可是我真的看到她在那邊摺袋子啊。」
主管沒理我，只拍了拍我的肩膀：「別亂想，工廠這種地方，你上夜班的時候，就燒個香拜一下就好。」
二、紅繩
我把那條紅繩放在桌上，沒敢亂丟，當晚，輪班時又聽見那熟悉的摩擦聲「唰…唰…唰…」像是有人在摺袋子一般。
我鼓起勇氣走去後棟，門縫裡透出一點黃光，阿嬤又在那裡，動作一樣細緻，嘴裡喃喃唸著：「一百個、兩百個，給孫仔存學費…」
我走近時，那阿嬤緩緩轉過頭。她的臉蒼白到近乎透明，眼白渾濁，嘴角卻仍掛著微笑。
「阿弟仔，幫阿嬤拿個袋子來，好嗎？」
她伸出發黑的手指，指甲裡卡著一層像灰燼的東西，我嚇得往後退，一腳踩空，摔在地上，再抬頭看，整個倉庫仍然一片漆黑，只有地上散落著的塑膠袋，風一吹，「唰唰唰」的聲音此起彼落。
三、工廠
隔天，我發燒請假，主管打電話來說：「阿凱，你要好好休息喔，昨晚那棟倉庫又自己開燈，我有叫人去看，奇怪，電早就拔掉了。」
他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阿嬤的女兒有來過工廠，說那紅繩是她母親的，阿嬤生前說過，她死了也要繼續工作，不然怕廠長扣薪水…」
那晚，我在夢裡又見到那阿嬤，她坐在成堆的塑膠袋旁，滿臉皺紋，卻微笑地看著我。
「阿弟仔，妳看，阿嬤今天摺好多袋子喔。」
我心裡想著說點什麼，但喉嚨好像被掐住一樣，什麼都說不出口，只聽見一陣風聲呼嘯而過，隔天早上醒來，我的床邊放著那條紅繩手環。
後記
新聞報導
昨夜，台中南區一處老塑膠工廠發生電線走火意外，幸無人員受傷，警方勘查現場時，發現火勢集中於後棟倉庫，起火點疑似老舊燈具。
然而，消防員表示，他們進入倉庫時，看到堆滿整齊排列的塑膠袋，部分還摺得十分規律，「像剛有人在工作」。
工廠負責人指出，該倉庫十年前因員工意外過世後封存，並未再使用，死者為當時年約七十歲的女員工，據傳工作過勞猝死。
有現任夜班員工向記者透露，近期常在半夜聽見摺袋子的聲音，還有人在牆角看到「一位穿藍色制服的阿嬤」。
警方雖未發現可疑跡象，但在火場中找到一條未燒毀的紅繩手環，上頭殘留微弱的焦痕與指紋。
據了解，這條紅繩手環的指紋，與十年前那位阿嬤的紀錄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