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憂自己要怎么活下去,往往是著眼于當下,所謂饑一頓、飽一頓,或是今日不知明日飯在何處。
地球之大,國家之多,普遍能吃飽飯的日子,其實不算多。若是今日已在此中,實在應該有所慶幸,不能視作理所當然。
尤其是所謂戰亂、饑荒,大多是人禍,而有天意推波助瀾。此中寒意,唯有秋蟬可知,但也都已過了一年,便不知道去年的氣候了。我讀史書,每每讀到戰亂頻仍之時,便感到一種慘然。此刻之天地,不是賢愚可辨,也沒有什么善惡能憑。這也是我看見一些人說,人成熟了,便是知道世間沒有什么善惡有報的時候。這樣的話,若是親身經歷的人說,便讓人無法不抱有一種同情,可若是道聽途說,機緣巧合,卻又讓人看到另一層的惡意。惡意不是刀劍,而是冷雨寒風,浸淫入骨,受的果在日后,而「日后」又在何時,卻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說得清楚的。
孔子提及的四十不惑,后人往往只看作自己的修身養德,但我近來卻又體味到一種世味。不惑之根本,當然是修身正己,先要三十而立,然后才可以八風不動,行有所止,安有所為。但人之處于群,怎么能忽視這身外的一切呢?
三十年為一世,人生于世上,自然要等到一定的歲月后,才能看見因果變化。正如春夏秋冬,一季收成,春天時忙碌播種,看不到,夏日時鋤草除蟲,也是看不到。唯有到了秋日才明白這一年力氣,花在何處。又到了冬天,或可在收獲的減少中,真正明白下一季如何開始,這一季如何結算。
我是看不得人餓肚子的,因為自己真地餓過肚子。
但我也很難學著《熱愛生命》里那樣,獲救后便要偷著藏起半塊面包,才能又松鼠一樣的安全感。獲救是幸運,而非必然,但反過來說,死在何時,卻也是一種偶然,其中有命運,也有善惡糾纏的變態常態。如何看,現在的我是看不明白的。這既讓我常懷憂懼,但也讓我學會開始坦然。
杞人憂天,憂的又怎會單單是這一方天空?
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人生的困惑,往往要到了三十歲后,才真正明白,什么是自己的問題。而到了那個時候,原本以為不可解的過去,才真正放下,把它們還給自己的主人。我不能耕別人的田,而所耕的田,竟也不能讓別人受一點益。我所失去的,并非是別人所得。
想得太多,往往是因為我們不懂得自己的問題是什么?
當自己明白了自己的問題,也就不會茫然無主,四處打問,仿佛有所失,又好像有所得。
今天能吃飽肚子,是因為我自己下力氣種田,也是因為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有一番因緣。這樣去想,大概走起路,也會覺得安穩。善與惡,得與失,并不在人的判斷。人間世,世間人,顛來倒去,到底誰又是真,誰又是假?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大家吃飽、吃好,虛心、虛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