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朴节俭的生活态度
头陀行的比丘们,尤其是阿姜曼,一向对自己的物品和所使用的东西非常谨慎节约。他从不浪费,这一点在他一生中始终如一。然而,即使他拥有一些日常所需或便利的物品,也从不铺张使用,始终维持着简朴的习惯。
但若是要帮助其他比丘,不管他手上有多少东西,他都愿意全部拿出来从不保留。他经常布施给比丘、沙弥、长老、优婆塞、贫困的居士及来访的信众。我们这些亲近他的人都感受到,他的心中充满了对苍生无边无际的慈爱与悲悯。
至于他自己穿用的物品,他的态度则完全不同,就像是一位一无所有的穷苦比丘。他的三衣和浴巾布都已经破旧不堪,看得出来是用各种碎布拼凑、缝补而成。初次看到这样的景况时,真的会让人心头一震,且觉得不舍,因为在泰国的僧团中几乎没有人会这样穿着。其实,阿姜曼大概是近代第一位这样做的人。他总是不断地补补缝缝,直到原本的布料已经腐烂消失,整件袈裟几乎全是新布的补丁,看起来就像虎纹或豹斑一样斑驳。即使这样的袈裟已经不能再穿,他也不会立刻丢弃,他会先拿来当毛巾或擦脚布,再拿去做其他用途,直到实在无法再使用,才会扔掉。无论是哪一块布料,不管是他身上穿的三衣,还是其他的用布,只要破了就一定会缝补,直到实在不堪使用为止。这样的行为,在生活物资充足的泰国社会里相当罕见,人们往往在不知不觉变得浪费,即使是穷人也不例外。但阿姜曼从不在意别人如何批评或赞美他这样的做法。
寺里僧团使用的各种器具,比如竹制水桶、铁罐、水瓢等,一旦损坏,他也会修理、改装,继续使用,直到无法修复为止,才会舍弃。
对于自己的东西,无论是在寺院或他所住的茅棚,他都非常谨慎小心。所有物品都必须妥善安置,井然有序,不能随意乱放,避免遗失或造成杂乱。如果有人用完东西随便乱放,他一定会问清楚是谁做的,然后当场纠正并教导对方不要再犯。
有一次,有一位比丘心中有些疑问,或许只是想试探一下阿姜曼的反应,便问道:「对一般的东西节省倒也无妨,但三衣是比丘最基本、最重要的生活必需品,信众既然供养了新的袈裟,阿姜曼应该穿上它们,这样才能响应他们的信心与供养。毕竟,阿姜曼您并不是缺乏资源,信众也常常满怀信心前来供养各种所需。而那些您已经穿到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的旧袈裟,应该布施出去,让别人可以视为敬仰的法物,不要再继续穿着它们,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只穿过市场的豹,斑斑驳驳的样子。因为我们的信众看到您这样,心里也会不舒服,甚至会感到难为情。尤其他们每次来访都很慷慨供养,从不吝啬,我们也并非缺衣少布,不必非要节俭到这个地步,不停补补缝缝,实在让我们替您感到难过。我们真心希望,您能以更符合您作为一位导师的身分,展现出与您德行相称的样貌。」
「我这番话,是出于真诚的敬意、信心与关爱。但每次看到您穿着那些破旧、缝补累累的袈裟,从不换新,即使我们已有新的袈裟在手,也让我在信众面前感到低人一等,好像我的老师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请您原谅,我这样说,只是因为我对您有最深的敬爱与尊重。」
那位比丘说完话,恭敬地行礼后,阿姜曼静静地坐着,彷佛根本没听见似的,其他比丘也都安静无声,等待着。接着,阿姜曼以平静而稳定的语气开口说:「佛陀具有无与伦比的智慧,他所证得的法乐,是世间任何境界都无法比拟。佛陀是第一位证得这种超越一切世俗假名(sammuti)究竟真理的人。他将这教法传授给那些也在寻求解脱的同行者,那是真正的『超越云端』之道。没有人能像佛陀那样实修与教导,因为他所说出的法,是中道之法(Majjhima-Dhamma),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点,都是适当且契机的,不会与真理相违,也绝不会令那些正在寻求出离之道的修行者感到失望。」
「佛陀的修行,一切都极为谨慎周密;他所证悟的法,也是以法的方式,谨慎而如理如法地实践而来。因此他所传授的教法,完整无缺,处处都符合一位大导师(Sāsadā)应有的标准,从未有任何破绽。相比之下,我们这些仅仅是依法奉行的修行人,若把自己所做的一切与佛陀为众生所承受的苦行与努力相比,真是既懒散又软弱,仿佛只是等待下一餐饭吃而已,因为我们几乎没经历什么真正的艰难。」
「你试想,佛陀带领声闻弟子修行时,是鼓励他们自大、骄傲、嬉戏吗?还是教导他们知足常乐,安于一切缘分所至的资具?他是否引导弟子沉溺于物质丰富之中,如同行尸走肉,被烦恼与贪欲所驱使?抑或他带领弟子走向少欲知足、无忧无虑的生活?他是透过节制欲望、克服内心永不满足的贪求来教导弟子,还是放纵放逸、不加警觉与觉知呢?」
「从这些就可以看出,那些变得自大奢侈的比丘,不但难以自处,也难以受他人所护持。他们嘴大,胃口更大,即使信众再多、再慷慨,也无法供应他们心中那无止尽的烦恼与欲望。」
「能够珍惜每一样东西,节省地使用各种资源,使它们长久地发挥价值,这才是理性且有智慧之人的作风。这种人不会虚荣、自夸,或是爱炫耀却内在空洞。因为那样的话,不管起初拥有多少,终将一无所有。原本应该成为生活的根基与福德之源的一切,都会被浪费殆尽,甚至不如一位知节俭、懂自制的穷人。」
「而那些在世间建立起良好行持与典范,让后人有法可依、有道可循的人,从来都不是奢侈浪费之辈。他们不会一生都被贪婪野心所驱使,也不会毫无节制。因为凡是愚昧到提倡这种荒谬想法并付诸实行的人,无异于活死人,且会把子孙也拖入同样的深渊。」
接着阿姜曼问那位比丘:「你可曾观察过猴子如何吃人给牠们的食物?」
比丘回答:「我有看过,但没注意牠们是怎么拿食物、怎么吃的。」
阿姜曼说:「连猴子怎么吃东西你都没仔细观察过,却对我怎么使用自己的物品提出质疑,而且还讲不出什么值得一听的理由。我要说的是,我向来乐于听人称赞与批评,因为佛陀的法遍于世间,即使是赞美或责备的话语,只要你能以平等心去观察,也能成为法。若无法如理观察,它们就只是世俗之声,成为让人迷惑的根源,无论是褒还是贬。」
「你连猴子的行为都不了解,又怎能理解佛陀与他的声闻弟子是怎样生活、怎样行持的?你知道佛陀作为世间的导师,是如何带领弟子修行、安立于法的吗?你是否想知道猴子与人类本性的差别?如果你不想了解这些有助于正念与正智的事,却一心想跃升虚空去谈论圣者之道,那就太超过了,我可没兴趣对你讲那些。」
那一个比丘说:「我从未听过有人谈论猴子的本性。不过既然阿姜曼提到了,我倒是产生兴趣,想知道牠们与人有何不同。我平时看到猴子就感到厌烦,也不喜欢多看牠们,因为牠们天性就很喧闹,无法安静共处,但我对牠们的本质并不了解。」
阿姜曼接着解说:「猴子的本性就像那些习性散乱、无法安住于法中的人一样。牠们天生好动爱玩,不论年纪大小、性别如何,整个猴群皆是如此。牠们无边无际的玩闹,就如同那些从未受过道德训练的人。即便猴子老得白毛苍苍,也不知平静为何物,更遑论如何达到平静。就算从小在人的身边长大,牠们的本性依然不变,丝毫不会学习人的特质。牠们生为猴子,活着是猴子,死时仍是猴子,从未有一丝其他转变。」
「那些仿效猴子本性的人,其实比猴子还糟糕,危害更大,对世界造成的祸害远超猴子所能及。我曾在一个满是猴子的山洞中住过,那是我刚开始行脚。当时我还不了解这些动物的性情。起初牠们见我会怕,但渐渐发现我无害,就天天来觅食。」
「看到那么多猴子爬上爬下,我不禁感到一丝怜悯。每天早上用过斋饭后,我会把剩下的香蕉、米饭与水果分一些给牠们。我把食物放在一块岩石上,牠们就会争先恐后抢食,场面一片混乱,完全不顾我在一旁。才几天,牠们就变本加厉,来得更早,还跑进我住处翻找东西。有的甚至露出牙齿,做出恐吓的表情,好像在说:『我们猴子比人类聪明敏捷,你若不识相,小心我们群起攻击你。』最后我只好用各种方式把牠们赶走,此后再也不给猴子食物,也不再对牠们表现亲近,牠们才不再骚扰我。」
「此外,你应该深入思考佛法的原则,想一想,一个把自己变成富有、奢华又声名远播、引人羡慕的人,和另一个顺其自然、顺应因缘而活的人相比,究竟谁的身心烦恼更多?以我这个读书不多的人来看,答案其实显而易见:那个夸张膨胀、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根本就是在慢性自杀,却浑然不觉,自己正是自己的刽子手。」
「当人们一旦超越了『够用』与『合理』的界线,就会不断给自己增添麻烦与混乱,最后连一丝身心的宁静都无从找起。因为他们的心里总是对未来没把握,便不断想扩大事业、增加收入,不论是什么行业,终日疲于奔命,根本无法歇息。他们就像浑浊的水,既无法洗涤也无法使用。为了达成目标,身心就像机器一样日夜不停地转,若达不到,便焦躁不安、苦恼忧郁,因为努力追不上贪求,如同洪水溢出河堤。若是正当手段无法如愿,便转而使用不正当的方式:能偷就偷、能抢就抢、能用武力就用武力,甚至诈骗、勒索、敲诈、杀人也干。他们毫无羞耻心,也不惧世人的论断,更不怕造恶业,因为他们已被欲望完全吞噬。」
「最终,他们不是被抓去关,就是还没被抓就先送命,被丢进丛林或沼泽中,从此消失无踪,远比畜生还不如,人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悲哀。」
「这就是猴性之恶。牠们永远不知足,虽然嘴巴和胃不比其他动物大,但牠们的贪念却可以让牠们为欲望而死,而不是饿死。无论是比丘还是在家人,只要模仿猴子的行为、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那他们就已经偏离正常人的轨道,因为他们丧失了『知足』的能力。」
「如果一位比丘变得像这样,不再知羞耻、不守戒律,只想尽办法追求金钱与物质,整日心神不宁,那么他早已背离了出家人的正道。这样的比丘让在家信众灰心、失望,不管他们以前多有信心,也会选择疏远,因为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比丘天天来化缘、要钱、要东西的手段。」
阿姜曼问那比丘:「你知道这种比丘擅长的是什么吗?」
那个比丘回答:「不知道。」
阿姜曼说:「他最擅长的就是求人。他若贪欲深重,无所不求,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想方设法获得财物。甚至,他唯一修的『禅法』就是『请给我这个』,一天到晚口中都在念这句,完全不需要诵经,也不需修止观。他的修行口诀就是这句话——这一句已经搅乱世界了,再多说几次恐怕整个人间都要崩溃!」
然后阿姜曼戏谑地问:「你要不要学这个『口诀』?很简单,保证你比任何声闻弟子都更快证得道与果。」
那个比丘赶紧说:「我不要,因为那句话既会毁灭法,也会毁灭人。」
阿姜曼回应道:「既然你不要,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求我像猴子一样行事?这句话根本就是猴子教的。」
那个比丘连忙道歉说:「请原谅我,我提出那样的建议,是出于好意,只想让您过得轻松一点,并不会影响修行。若早知道那种做法与猴子无异,我绝对不会这么说,因为我绝无恶意。」
阿姜曼答道:「虽然你本意不在此,但你所说的话,就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我们没必要叫别人怎么做,自己光看日常发生在眼前的事就够学习了。好与坏的榜样随处可见,根本不需要上学才能懂。那些能让人变好或变坏的事,无所不在。好榜样让人向善、提升;坏榜样则令人堕落、败坏。这根本不用特别宣传,人人自会明白。就像一个家庭若是习惯浪费,这种习气就会传染给其他成员,整个家都会入不敷出,谁也不懂节省,哪怕收入再多也不够花。水若不停地往外流,再大的水渠也会干枯。」
「反之,一个懂得节约、合理用钱的家庭,会有更安稳的生活。不但自己过得踏实,还能教出懂节制、有原则的孩子。他们的财富也能成为未来生活的稳固基础。但那些不懂自制、不知节俭的人,不仅现在过得痛苦不安,还会将这些坏习惯传给子女,让整个家族陷入混乱与没落。」
「我从没见过一个内心没有原则,却还能把财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这种人最终不是债台高筑,就是一无所有,想要东山再起也找不到立足点。因为当一个人既无法约束心念,也不知如何掌控情绪,他即使再聪明、再有学问,也无法抵抗自身的烦恼与冲动。这些偏离正道的做法,不但不值得称赞,还是智者最忌讳且避之唯恐不及。真正有智慧的人,总是持守戒律,不会随心所欲、放纵自己,不像那些可怜又可悲的人,活得一塌糊涂。」
「更糟的是那些喜欢模仿流行、装腔作势的人,表面风光,内心空洞。他们只因一时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就急着模仿学习,硬要扮出一副『了不起』、『有地位』、『很成功』的样子——这不正是猴子的作风吗?这些人虽然还没走几步,却已在为自己的毁灭签下了死亡证书。」
「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责怪这个世界,也不是针对某人或某群人,而是因为这些都是人间的实相,用眼看、用心体会,都可以清清楚楚地见到。没有人能否认:只要有人如我所说的那般行事,结果就是走向毁灭,无法回头。他们一边说自己有钱、有学问、有背景,名下资产上千万,但却不知道毁灭就在一瞬间。就像有人把全部财富放在家里,只要失火,几个小时就什么都没了,只剩一堆灰烬。」
「佛法非常精微细腻,像我们这种仍被烦恼所缠的心,要真正理解并契入法义精髓,是非常困难的事,前面我已经说过了。所以,虽然你向我提出的建议是出于好意,但其中其实也隐含着一个重要的法义。那就是:节俭、经济、知足与少欲,这些心的质量(dhammā),其实都与『谨慎、不放逸』是同一类的修行原则。凡是实践这些法的人,不论是在家还是出家,都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得端正庄严,令人敬佩。」
「一位比丘,即使信众无数、名声响亮,若能不骄傲自满、不迷失在名利之中,依然可以把外在的财富运用得恰到好处,真正依其本质来造福自己与他人。这样的财富就像是忠诚的朋友,能在艰难的时候陪伴你、支撑你,而不是成为一种伤害与败坏的因素。那些漫不经心、放纵放逸、从不反省改过的人,才会让财富变成灾祸的源头。能够将这些法落实在生活中的人,不论出家在家,都是世人所敬重、有德有风范的人。」
「他们与那些喜欢夸张、爱炫耀的人完全不同。那些爱打扮、爱跟风,整天变来变去、引发他人烦恼与迷惘的人,总以为自己像天神仙女一样高贵美丽,自认高人一等。但正常人一看到他们,只觉得头痛、心烦、无法平静。」
「你应该好好对比一下这两种生活方式的差异,想一想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我再简单说明什么叫『有远见』、『懂节俭』、『知足』与『少欲』,请你仔细听。」
「所谓『有远见』,就是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不让这些宝贵的资源因为疏忽大意而损坏浪费。不随便挥霍、不胡乱使用,因为每样东西的得来,都是辛苦工作或努力寻找的结果,从来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不应该把它们视为微不足道。」
「『节俭』,是一种来自内心的态度,会让人对自己使用的东西特别小心,使用后不随便乱丢,而是妥善收好。他不会挥霍浪费,也不会装穷,明明家境不错却假装清苦。他也不会因为富有就变得浮夸,而是懂得善用资源,依情况恰当分配。他不吝啬,该布施时就布施,有时还会更加慷慨。因为节俭与有远见,都是有智慧者的表现,做事处处有理有节,不会被人指责,反而赢得尊重与称赞。」
「这种人,对于人际应对、经商理财,都能处处细心,不会被眼耳鼻舌身外界的诱惑所左右。他懂得克制自己,不会因为虚幻的表象而冲动行事,而是以明智的观察(vicāraṇā–ñāṇa)做出判断。他不会为一点外在刺激就大惊小怪,而是知足安分,不被欲望牵着走,做事处处稳重得体。」
「我举个在家生活的例子,来说明这些法的实际价值:夫妻之间,应该珍惜彼此,视对方为宝贵的伴侣,不应心猿意马,动不动就去喜欢上别人家的丈夫或妻子,或是街上的陌生人,违背『知足』的道理。夫妻之间的关系,是长久而宝贵的,如果因为一时的感情波动就破坏这段关系,那最终只会导致家庭破裂、幸福消失。原本的好朋友变成陌生人,曾经的欢喜与平静也随之而去。」
「若要让知足的法真正成为生活的基础,那就要学会对自己的财产、伴侣、生活现状满怀感恩。不应去贪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应让贪心与妄念入侵内心。如此一来,整个家庭才能长保安乐,夫妻之间、亲子之间,也才能互信互敬、无猜无疑。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真正属于自己的,不会被任何外来诱惑所破坏,因为知足法守护着他们的内心,也稳固着家庭的根基。」
「至于『少欲』,这比知足还要细腻深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法。这两者是一对法宝,应该在每个家庭中、特别是在年轻人身上生根发芽。男女相爱,应该是一心一意,不应让第三者介入,使彼此受伤、感到委屈、失望。夫妻若真心相爱,即使天女现前,也不会动心,因为他们心中知道,真正的快乐来自于彼此,除此之外皆非所求。只有如此,他们的家庭才有真正的平静与幸福。」
「我非常确信,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其实正与圣者(阿罗汉)们所实行的行为与传统相符。因为这些行为都是在有觉照、有危机意识、不放逸的情况下完成的。这可不是像猴子那样,吃了一口就丢弃,又急着去找新的,根本不管原本那一口是不是还能吃。那些一味追逐流行、喜新厌旧的人就是这样。他们怎么可能在内心建立起稳固的原则来守护自己的人生与财富?」
「他们的衬衫、裤子或其他衣物穿个一两次就丢掉,说:『太旧了,不流行了。』然后又去找新的,好像钱会自己流进口袋一样,像海水一样源源不绝。」
「但他们从不去想,就算身上穿着再贵重、再华丽的衣服,他们也还是同一个人,并没有因此有什么改变。真正的价值并不在于外表装饰,而在于内在是否有修养与德行。要使自己变得有价值、有尊严,唯有透过修行与改变自己的行为习惯。华丽的衣服不会让一个人变得高贵,只能欺骗那些眼力差、容易被声响吓跑的『兔子』而已。若真要说他们因此变得有德,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没有丝毫意义。」
「这些人最终换来的,不过是性格的败坏、坏习气,还有一颗『烦恼心』——缺乏原则、没有根基的心。他们无法成为真正的自己,反而带来个人、社会,甚至下一代的毁灭与误导。这样的后果,是他们迟早会亲身体会到的,不需要任何委员会来裁决。当他们承受恶果时,自然会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苦、什么是乐,一切尽在自知。」
「修行也是如此。那些真正修行、有所成就的人,会诚心指出正道,作为后人的榜样。但若后人自己开始怀疑、抗拒,说这条路太难、太老套,对老师失去信心,修行也不再全心投入,那么这条路就会被封死。他们会变成像死尸一样,毫无感受,既不知善与恶,也不知苦与乐。将来他们成为老师,弟子们也只会像猴子一样,毫无规矩,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完全被兽性所驱使。」
「但我们是人,是比丘,不可能跟那样的人住在同一个世界。这些人应该被送去尸陀林或丛林里和猴子作伴,但他们多半不会同意,因为他们还自认为是『人』,还没死,也不是猴子。但其实,他们的行为已经让自己在人间与佛法中格格不入,变得既令人反感,又麻烦重重。」
「那种东做一点、西做一点、从不真正用心实践的修行方式,就是让整个道场失去力量的主因。这些人就像『修行道场里的寄生虫』,混在那些真正想修行的人当中。他们不愿离开,还会趁着有人来请法时,假装自己是阿姜曼、阿姜绍的弟子,打着老师的旗号,自吹自擂,反复利用这些名声。他们的行为,比市场上腐烂的鱼还臭。」
「我说这些,并不是要指责你,也不是要定义你是哪一种修行比丘。但我有责任提醒与我同行的弟子,什么该避开、什么才是值得奉行的正道,这样大家才能从中受益。」
「我现在年纪已大,心中唯一的挂念,就是我的弟子们未来会不会继续守持这一套我所传授的修行方法。你所问的那件事,在师徒之间其实没什么不妥,因为我们是彼此关怀、互为依靠的关系。你看到我这样做,怕我辛苦,是出于尊敬与关爱,所以才会提出建议。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但为了让圣者的修行传统能长久延续下去,让未来的修行者也能有所依循,我诚恳地请求你们,务必要坚持四种法:有远见、懂节俭、知足与少欲,并以诚恳的态度去面对自己所用的一切资具。如此一来,烦恼与习气就不容易造成困扰,因为你们有头陀行的修行来对治它们、削弱它们。这四种法,是修行的根本,请你们一定要放在心上。」
「只要这四种法常在心中,一个人无论身心、行为,都会安稳平静,不会被染污。到哪里去,都能自在安住,举止平和,无害于人。这样的比丘,他的行为让人看了感到喜悦,能让同行的比丘、在家人,甚至天神、帝释、梵天、龙王与金翅鸟等众生,皆心生敬仰。」
「所以你们一定要把这些法记在心里,努力实行,才会获得真正的利益。这些法,是所有圣者比丘心中最珍惜、最牢守不放的根本,不容动摇。至于那些普通人,他们可能有不同的想法或理解。但若想确保自己走的是对的道路,就要牢记那句话:『Sanghaṁ saraṇaṁ gacchāmi(我皈依僧)』,并将它深植在心中。这四种法与『皈依僧』的誓愿一样,都是修行者的根本依止。」
那位比丘原本只是希望阿姜曼能够放松一点,别那么辛苦,没想到竟引出这么一场精采的法谈。阿姜曼的开示风格,实在少有人能比。他那种结合尖锐批评与柔和说理的方式,对于那些用心聆听、开放心胸的人来说,都是最珍贵的法宝。
在座的比丘们没有人觉得阿姜曼的语气是带着情绪发作,或是被烦恼牵引才这样说话。大家反而异口同声地说:「今天阿姜曼的开示,句句直指人心,真是太棒了。平常他若情绪平静,往往不会讲出这种话。唯有像今天这样,有人请问或提出建议,他才会开口,讲出这么直接、这么有味道的真实之语。如果有人有问题,千万别保持沉默,因为这样的法谈,实在太难得了!」
法谈结束后,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像往常一样谈论阿姜曼的教诲。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若没有人提问,他虽然也会开示深奥的法义,但那种开示就缺少了今天这样的力量与穿透力。对我而言,这种直击人心的开示最能帮助我,因为我天性粗重、不够细腻。若不是这样被狠狠一棒敲醒,有些法我永远也无法领悟。尽管有时内容再高妙,若无实际的触动,我的心反而不容易真正受益。像今天这种话,才是我真正听得进去的法。
钵的大小
在泰国,比丘的钵被视为不可或缺的重要资具,从受戒之日起一直到离世为止,钵始终是他们生活中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虽然《律藏》中对钵的大小有一定的规范,但实际上仍有不同款式与尺寸。尤其是在阿姜曼的修行传承中,大家普遍认为应选择中等或大型的钵。这是因为他们倾向于在山林间修行,四处头陀游方,不喜欢长期驻留于某地(除非是入雨安居时)。一旦上路,他们都赤脚行走,带着少量必要的资具,一路走到想去的地方。
他们所携带的资具通常包括:钵、三衣(僧伽裟、上衣、裳衣)、洗浴布、伞帐、蚊帐、水壶、滤水器、剃刀、草鞋、小蜡烛以及一盏由白布与金属圈制成的烛灯。这灯用以夜间行禅经行或照明周围,代替一般的提灯。
他们将许多物品直接装入钵中,如僧伽裟、蚊帐、剃刀、烛灯与蜡烛等。为了能装下这些物品,他们的钵自然要比一般比丘所用的来得大得多。装好之后,将钵背在一边,另一边扛着伞帐与小袋,就能出发了。这种钵确实不轻,对初学者来说甚至是一种考验,但作为一位头陀比丘,就像战士上战场一样,面对什么困难都得咬牙忍耐。
较大的钵也方便用来吃饭。所有的食物,包括饭、咸菜与甜品,全都放在一个钵中。他们不使用盘子、碗、汤匙或叉子。饭后,他们会彻底清洗干净,不留异味,并且要用清水至少洗三次。洗干净后再擦干,如果天气晴朗,就在太阳底下晒一晒,或将钵盖打开,让气味完全散去之后再收起来。
头陀比丘非常重视钵的保养。如果有人主动要求帮忙洗钵,若对方以前没洗过,他们多半会婉拒,因为他们怕钵生锈、放错地方、碰撞损坏。若一不小心让钵生锈,就得用磨石与砂纸将整个内外都打磨干净,再依比丘律的规定进火炉烧红五次,使其重新氧化,才能再使用。这实在费工又费力,因此比丘们宁愿自己亲自照顾钵,也不轻易让人碰触。
有时回来托钵时,信众会主动想帮忙拿钵,但若比丘觉得对方未曾学过怎么拿、怎么放、怎么洗,仍会婉拒,直到教导对方正确方法后,才会放心交托。
现代比丘想改变规矩
这种对钵的细致照顾,是承袭阿姜曼一系的头陀比丘们的传统。然而,世间无常,如今这些「法」与「律」是否也会逐渐改变、走向无常的方向,就不得而知了。
从目前的趋势来看,一些外在的新风气正逐渐渗透进来,甚至进入了那些本应修行清净的道场。它们慢慢增加,令人担心,有朝一日真正守持修行原则、心向法的比丘们会因无法忍受这些干扰而被迫离开。
修行人的行持风格,已经开始出现变化,出现种种世俗的趣味与炫耀,那些行为本身,就足以让人猜出其背后的动机与心态。如果我们不实时觉醒、回归本来的修行原则──「法」、「律」与一切头陀行的防护──我们可能会变成一群「太空时代的头陀比丘」,速度快到连自己的老师都追不上。
这不是在批评那些真正用功修行的比丘,而是出于对「法」、「律」与头陀行传统的忧心。我们若继续这样照着自己的喜好改变,只会掉进「放逸市场」中。如今学习变得太容易,太方便,我们头陀比丘也可能追求快速、有效率、走快捷方式,甚至想得比佛陀与过去祖师大德们更高明。但这样的方便,其实只是妄想不劳而获,最终只会导向虚妄与迷失。
这番说法,是为了提醒我们,仔细检视那些已经偷偷渗入我们道场、寮房、袈裟中的细微染着,把它们揭露、驱离,不让它们壮大、连结成势力,把整个修行圈子摧毁。
若我们只专注于外境,却忽略内在的正念与省察观照,那么各种恶法、恶念必定会趁虚而入,让我们再次创造出一个更强、更固执的「自我」,将原本还有佛法气息的心完全掩埋。从此,「法」变成世俗,智慧变成愚痴,正念变成迷醉,原本自主自律的人,也变成自我毁灭的奴隶。这一切,都源于心的改变,一旦心变了,思想与认知也随之变质。
所以,我们修行人必须时刻准备,迎接那份最珍贵的内在传承。即使牺牲生命,也不能放弃那份战士般的坚持。当生命走到尽头时,如果我们仍在与烦恼交战,仍不退缩,这样的死,是庄严神圣的,是清香的,不是腐烂、吓人的尸体,而是能够飘向十方、令诸天欢喜的胜妙香气。人类与龙天护法诸神,皆因感动与敬仰而生欢喜,对他们的遗体、舍利奉为至宝,日日晨昏、心心念念,皆愿得加持、得庇护,甚至希望将这舍利迎入家中,供养守护,以求平安吉祥、远离一切灾殃。
因此,修行人的生命与品格,应当充满勇气与毅力,去斩断那一切由烦恼筑起的障碍。我要恳请你们,像我们这位伟大的导师一样,勇敢踏上这条路,直到最后取得胜利,再回到人间。他获得了解脱,佛法因此而兴盛,世人因此而欢喜,因为他们的心早已准备好要皈依、要敬仰。
世人对于真正有戒德之人、真正有实修之士的渴望,仍然深切难填。虽然多数人做不到自己修行,但他们仍想见到真正有修行的人,渴望靠近、礼敬、供养、亲近。即便世道已如此混乱,乱得让人几乎放弃寻找出路的希望,但当他们看到哪怕一点值得依靠的光芒,还是会想靠近、想抓住,永不厌倦。
所以,为了自己的心而实修,这条正确之路(supaṭipatti),也就是未来世间之人内心所渴求的那条正道。
佛陀早已为我们走在前面。当年他自我训练与调伏时,从未烦恼过「我为谁而修」。他甚至放下了如心肝一般的妻子耶输陀罗,放下一切,专心修行,只为断除一切烦恼。当他证得究竟清明,才回顾过去的愿望,决定弘法利生。之后,一切声闻弟子都踏上他所开创的这条路。他们先自利,实证之后,才开始利他。
凡是踏实走在这条由佛陀与声闻圣弟子所铺就之道的比丘,定会成为这份佛法遗产的活例子,毫无疑问。
愿你们为此法、此路、此传承而深感骄傲与欢喜。
当我们谈到如今的修行方式,越来越偏离传统教法、走向错误方向时,不禁让我想起阿姜曼曾在沙功那空府的农培寺,因目睹某件令人震惊的事而发出的一次火热严厉的开示。
那天傍晚,寺院僧团已打扫干净,比丘们也都沐浴完毕。一群比丘聚集在阿姜曼的茅棚寮房前,他正与大家谈论各种法义。那天,他谈到了阿姜绍,他说:「阿姜绍是一位内心充满慈爱悲悯的大师,这种慈悲是他心中最根本的特质,比我所见过的任何其他老师都更强烈,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突出。只要与他接触过的人,无不立刻敬爱他、崇敬他。
但就教导弟子方面来说,他对比丘、沙弥或在家人所说的法,其实谈不上深入广博,也没有其他老师那样详尽。他常常只说几句就停下来,接着就笔直端坐着,一动也不动,保持沉默安然,毫无牵挂,就如同一尊佛像般地端坐着。但他说的法却能深深烙印在人的心里,对于那些懂得聆听与领悟的弟子来说,从不觉得厌烦、也从不会听腻。即使离开之后,心里依然会惦记着他,渴望再听他说法,总觉得听不够。」
「大家谈到阿姜绍时都是一样的语气:都说自己敬爱他、对他充满信心。但遗憾的是,他的弟子们——不论是比丘还是沙弥,几乎都缺乏坚定不移的决心。他们内外在的修行,也没见到有什么清楚的方向,这实在不该是跟随一位如此优秀的老师所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他们太过松懈、自满、自我膨胀,对自己评价过高,尽管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他们觉得自己的老师慈悲、包容,从不责骂他们,也不像其他老师那样当面指出错误,给他们压力。即便他们当面做出错事、犯下明显过失,他也不会马上训斥他们,顶多给个提醒,让他们稍微有警觉,好知道未来该注意、不该再犯。若能这样,他们也不至于错到变成习惯,甚至心性粗鲁,连一点可敬之处都不剩。」
阿姜曼说到这里暂时停了一下,有个比丘趁机问了一个相当冒昧、不太得体的问题——那种我自己都常会问的蠢问题,到现在我都还有这毛病。他问:「大家都说阿姜绍已经断尽一切烦恼,请问这是真的吗?」
我们这位老师,一向非常重视弟子们的敏锐与智慧,听到这种本不该有人问出口的问题,先是笑了一下,沉默了一会,接着直视着那位愚痴的比丘,语气温和却带着讽刺说:「他早在你出生前就已经证得解脱与涅盘了。你还想问什么蠢问题?你的问题也问得太没技巧了,一点也看不出你有多少正念与正智,能对治自己内心的烦恼与愚痴。像这种情况,你的心根本甘愿埋在愚痴里,毫无挣扎。修行时,愚痴与昏沉就像铁块压在头上一样,永远甩不开,只会像猴子一样来回摆动,看着人也只是茫然晃动。愚笨或聪明的人,其实从外在的行为都看得出来,而你这样的程度……真是可怜。听法的时候,『法』恐怕很难进得了你的心,有智慧的老师教你,久了也会觉得厌倦。除了那些出家久了爱讲话却连自己的境界程度都搞不清楚的师父。」
说完这段话之后,阿姜曼依然慈悲继续教导这位比丘。说起来,那位比丘问了这么愚蠢的问题,反倒像是故意引导老师开示佛法一样。
那天的开示,不像以前那样火热严厉,而是充满慈悲与体贴,他的语调温柔动人,让人听了内心一阵温馨,难以言喻。就像父母教导小孩,用柔和的语气引导孩子看清自己的错误,心生愧疚,甚至落下眼泪。我只记得那段开示的一小部分,因此若有错误还请见谅,以下是我所能回忆的:「每一天逝去,我总觉得我的法侣们非但没有变得更聪明,反而越来越愚钝。可我自己却一天比一天老,能帮助你们的能力也一天比一天少,身体越来越衰弱、疲惫不堪,各个器官逐渐退化,只能一天又一天勉强维持着呼吸。那些曾让身体恢复活力的食物,如今反而成了敌人,让我毫无食欲,甚至觉得进食是一种麻烦,像是吃药一样勉强应付。死亡正一点一滴逼近,从不休息、不停歇,我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艰难,彷佛随时都可能断气。
而我望向自己多年教导的成果,本应看到大家按照我所教的用心修行,但结果却令人难以置信。有人懒散无力、毫无毅力;有人迟钝、沉闷,对修行毫无热情;也有人甚至偏离我所教的原则,另搞一套。还有些人,除了愚痴外什么都看不到,连基本的逻辑思维都没有——就像刚才问那个关于阿姜绍问题的比丘——这不是一个有志于修行解脱的人该问的话,这样的愚痴,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我非常担心,等我死后,会不会连一位心中真正持有法的修行人都没有了,也没有人能继续把正确的法传承下去。」
「我实在担忧这一切会成真,因此不得不恳切地提醒大家,要以最诚切的心精进修行。眼下的处境不可能持久,更不容我们掉以轻心。岁月飞逝,我们的生命也在一天天消逝,那些疏忽大意、不认真修行的人,终将一无所获。最后,唯一会伴随你们到死的,是那些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轻率与肤浅。这样的结果,就是将自己困在无尽的苦海之中,不论走到哪里、住在哪里,魔王都会紧追不舍,让你无处可逃。你的一切苦,其实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因为你把『疏忽大意』当成朋友,甚至让它成为你心中最强大的魔王。」
「相反地,若是一个人不轻忽、不懈怠,他自然能获得许多好处,不论在世间或内心都能得到平安喜乐,远离灾祸与困扰。简言之,任何来自『不轻忽』的结果,都是吉祥与利益。」
「我一直尽我所能,试着用各种方法教导你们,目的就是希望你们能成为自己最可靠的朋友,真正做到不轻忽、不放逸。因为我清楚,这具身体迟早会离开你们,这是世间一切的自然规律。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尽我所能,依照你们的根器和性格,挑选适当的『法』来教导你们,毫无保留。」
「因此,每当我见到或听闻来此修行者当中出现不良的行为,如疏忽、散漫时,我的内心所怀抱的那份对弟子的期待与盼望便受到冲击──这份期待是我最深爱、亦最希望你们能引以为志的。我不愿看到、不愿听到这些现象,更不希望你们因此起心动念,因为倘若因此落下『粗心、大意』的名声,无论身在何处,每次粗心都会毁坏你。于是,我祈请你们切莫在这些恶习上驻足片刻。请你们对培育与责任教导你的人,抱持一份体谅。那位以全部能力、意愿与慈心,担起培养你们的重责的师父。」
「请竭尽全力,以我常常教导你们的佛法原则修行与律持。别像炖锅里的勺子与汤匙,连汤的味道都不晓得。你们应像舌头,能立即辨别各种滋味。我总是反复思考,期待我反复开示的法,能沉入你们心底──无论从所修所悟,或是听法过程中获得的理解。这是一种特别的修行状态:听法时,心随教法行,能完全吸收老师所传的一切。如此才能让法不被分心打散,更不被障碍阻断,而把触智的因缘维持下去。为了顺利获得想要的法果,请全心付诸行动。结果自会生起,无需强求,就像种子遇到适当的因缘后必会发芽茁壮。」
在此,阿姜曼为那位我有点同情的比丘留下了这段开示。我觉得接着继续讲述后续发生的事,是很有意义的,因为阿姜曼所展现的推理与法义值得我们佛弟子反思与牢记。若不记录下来,他那段法谈的力量及重要性将遗失。这段法义触及修行者心中对佛法与师长的敬爱与哀痛,非常重要。
「现代比丘贩卖师父」之譬喻
接着,那天法谈结束后,又有一位比丘恭敬地向阿姜曼禀报一件事──关于阿姜绍的骨灰事件:「阿姜绍的部分追随弟子,竟把他的骨灰压成粉末,混入他们认为具有超自然神秘力量的其他粉末中,然后塑成小佛像大量贩卖,每尊佛像还索价很高。许多对阿姜绍深怀敬意的人,价格高低全不介意地买下。我听闻后,忍不住感到懊恼、伤心。」
阿姜曼随即惊呼道:「哦?哼!竟然糟到这种地步?那些毁坏佛法、毁坏师长的比丘,比狗还下贱不如,比狗还可恶!竟敢咬噬师父的骨灰来贩卖。他们根本没反省,是怎样才能靠着师父的骸骨糊口。连狗都还识得主人,至少不会咬主人的骨头!但他们比狗还不如,就这样咬噬、出售师父的骨灰!这种人,已丧尽羞耻!」
他手指着当下所有在场的比丘,用力左右晃动,语气又凶又震撼地说:「你们这些住在我这里的人,是想当比丘,还是想当狗?快回答!如果你们是来当比丘,就应该把『法』放在心中,建立修行;但如果你们想象狗一样,守着骨头咬来咬去,像那些无知之徒那样糊口,那就别混进来啦!狗的习性,就是无时无刻等着嚼吃活人或死人的骨肉,永不知足、毫无羞耻,心肠卑劣地等机会毁坏佛法与老师!这里谁最聪明?等着咬噬我的骨肉,还想贩卖?快说啦!让我帮你取个头衔、成名:『贩卖师父骨头的商人』!」
「不仅如此,那些比丘的把戏更妙。他们不管去哪里,总喜欢自称是某位知名老师的弟子,藉此哗众取宠。他们宛若在剥尽师父身上的肉、皮、骨,让自己长久活着还沾师父的光,继续糊口。他们摆出无耻的态度,把师父吃得一乾二净还沾沾自喜地秀给世界看——他们的野心贪欲就像蛆虫钻进了心里。直到那些真正爱护戒、法、道果的比丘和在家人,看不下去,讨厌他们,连想见一面都不愿。」
阿姜曼此后不停这样地痛斥,直到在场所有人都像被电击一般,静默又无法动弹;有些心中猛跳,热气奔腾,恨不得钻进地洞里。他继续说,痛心那些心地卑劣、无丝毫『法』光者,他们放弃一切努力、不求自省,心中对『法』毫无渴求,这些人:「……他的心已经转向世俗,只靠世间物质为支撑(ārammaṇa),把心摆在享受与名誉之上。他们用阿谀奉承与甜言蜜语来诱骗传统深厚的信众,收拢追随者、增长名望。他们魅力十足、追随者成群可观,久了就得意忘形、自满膨胀。从早忙到晚,却只忙着邀功建庙、吹嘘功德多大;殊不知他们正准备跳下恶道的陷阱中。」
「这种人,长时间沉迷于名利与欲望,根本无法保持内心的宁静或知足。他们带领他人筹建高昂的神圣建筑,却只是在欲望中捞钱,一而再再而三。结果,一切努力都成了障碍、把法场都玩弄于股掌中。」
他的话锋一转,道出这些人虽口口声声「住在老师的道场中修行」,实则是蹭名、炫耀、徒具形式与表面工夫,他们来只是为了自我宣传而非实修。离开师父时,自信满满地说「我多聪明,是某某大师的心腹弟子!」,但其实丝毫没修行。他们一离开道场,就开始招摇炫耀、扬言自己能快速证果,
让人完全信服。这种人在善信眼中根本毫无信赖可言。
「这是我最怕的:这些比丘如同寄生虫般趁师父过世,压榨佛法、毁坏同修心灵,这种破坏会迅速扩散。想想阿姜绍才圆寂不久,没想到他的跟随者竟像蛆虫一般毁坏他留下的一切。我深怕那些偶尔来住我这寄住的比丘也会如此。至于那些真正跟随老师、修行正道的比丘,反而会因此被世俗眼光排挤评论:他们都是老师的追随者,站在一起反而受牵累。」
「这些人心中若充满这种邪念,他们一生都无法自知。这让我很担心这一群真正修行的人,他们要常忍受这些糟蹋同修与佛法的败类。我常焦虑地思考:这些寄生比丘的到来,是不是就是为了连累整个道场、让整个同修圈腐败?因为这种人不会静下心好好倾听教导,他们这种心态在师父在世时或离开后都显露无疑。」
「我不赞扬那些不值得的比丘,也不庇护不该庇护的人,但我会赞美那些真正值得赞美的比丘,也督责那些应该被督责之人。多年来,每个向我正式拜师、承诺做我的追随者的比丘,无论新人还是旧人,都混杂着好有坏。但只要你仍然对法抱有信心,请记住我今天所揭示的一切。至于那些已经对自己未来失去希望、不愿面对自身缺失的人,请不要再留在这里成为佛法与师父的累赘。请离开,任你的心去堕落吧。当你们死后,再也不会与人争夺;这些恶报你可以独自承担。你们会很尽兴,因为这样的果报,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他最后说:「我从一开始教你们,到现在已尽一切可能,现在我已年老,行将就木。我认为我已将所有内外要点都教给你们,若你还觉得不足,就自己去弥补,但千万不要把它变成毒,毒害自己也毒害他人──正如现在这样。我祝福你们,随你们去。」
他一席如雷贯耳的开示,令在场比丘无人敢动弹,皆如石化般静止。过了片刻,他见大家神色惊恐又无奈,便语气转柔,像完全不同的人一般轻声说:「我刚说的,其实是为了对抗一种强大又恶毒的心病──若它蔓延整个修行圈,就像瘟疫爆发一样。在这种环境下,有德之人无法生存,就像火烧遍整个世界。」
「当然,我仍对那些真正有兴趣修行的人怀有同情心。但『法』传到凡夫红尘里,没办法设防音室,也没法区分『这些人应听这段,那些人应听那段』。有罪与否、是否适合,都得自己分辨。我们听法后要反观──我是正走在正道上,或走歪了?法是一盏明灯,让你清楚照见当下与未来哪条路该走。对真正求法的人来说,他们虽不一定知道方法,但若能听得明白,至少能避免走错、误入歧途。尤其遇到那些「大鲨鱼」者,就最容易被吞没。」
他说完,再次换回平常语气,让在场比丘们喘口气,放下紧绷;就像被火炼后突然放回常温中。法谈结束时,每位比丘轮流礼拜阿姜曼离去,有些像从监被释放的囚犯笑着谈论;也有几位看似很生气,抱怨说:「你为什么非要说那些?不能谈些更理性适合的话题吗?搞得有些人差点昏厥!下次你再来这一套,我就不来听了,把这种『鞭子教法』留给其他人吧!」
那位最初提问的比丘说:「其实,我没想到反应会如此强烈,只是一时没想那么多就说了。」
又说:「如果有谁觉得受不了,是因为还没看到自己错在哪。但我想他下次应该会严厉些。我整个心突然冷静下来──像死了一般。因为阿姜曼的法正撞中我那颟顸又好管闲事的心。比如我单独静坐时,心就像猴子般疯跳不止;但今天,法砖一下砸下来,心马上无处跑,自然而然就安静了。」
另一位比丘则满足地说:「今天真好,我由衷佩服你敢这么问。下次谁要再丢出这么激烈、挑战性强的题目,希望能让我如猴子一般的被揍醒一下。我来此之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直击我心。」
那天在场很多比丘,不管住在茅棚里的、棚边的、棚下的,都各有不同的反应。有些害怕得快忘记呼吸,但也有许多听到如此火热的开示后,心反变得滴水不漏、非常稳定。新来的比丘听完后,既怕又愧,整颗心燃烧却找不到喜悦,唯有忐忑不安。我自己的心也是乱成一锅粥,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说的那句:「你是要学狗,还是要学什么?」
我不想成为狗,尽管我差点变成狗,但我没察觉自己已变成狗。就在阿姜曼说:「咬噬骨头像狗」那一刻,我心底立马发出誓言:我不是来当狗的,我是来当完整的比丘──不是来咬他的骨头,而是为了法──『道』、『果』、『涅盘』。」
从那天起,我在心中下了决心,哪怕谁也不知道,包括我自己,从那刻起我已不是那只狗。
我得为自己的愚痴致歉──因为我看自己根本没什么德行,竟会把自己讲成一条狗。但请你们带着慈悲继续读下去,因为我讲的都是事实。
后来阿姜曼圆寂,到了分骨舍利与资具的时候,这些圣物本可作为供养与念念不忘的法缘,可我却逃进山林里,不让人找到我,我觉得自己太机灵了。若我留下,恐怕会被分到他的资具与舍利,那时,恐怕我会变成一只狗了。结果那只「自以为聪明的狗」,终究还是逃到山里,不愿面对分配圣物,这就是智慧与愚痴同在的绝妙写照。我差一点成为了一条狗,却还忠于那「我是比丘,我怕当狗」的想法。真是悲哀又可笑,我竟会如此误解师父的话。
就在阿姜曼圆寂后约一年,我才认清自己的愚痴:我竟如此愚蠢误解他的法,若太晚醒悟,地狱的夜叉可不会把我从名单上划掉。让我真正醒悟的是,再次回想师父的慈悲,以及不论何时都在心中默念他的这份身教,一直到突然心头一震:「哦!我们佛教徒对三宝的敬仰,是向佛像、向圣地、向经书、向僧团付出尊敬。正因如此,我该接纳阿姜曼的舍利与资具,并以至高的虔敬保存它们,就像其他弟子那样。他们就是阿姜的代表,我曾愿为他舍弃一切,但为什么我却怕成为狗?哦!我早已成了那条自以为聪明、不明究里的狗,何其可悲啊!现在虽没有尾巴,但我真的是条狗。阿姜曼对我怀抱慈爱,怕我成为狗,我偏偏听不懂!这真是可恶!「无常啊,无常!凡行皆虚幻。」(“Anicca vata saṅkhārā”)行者如何被五蕴欺骗,当下变狗?「执取者性。」现我正是狗入佛袍之下。「依止而没。」既成狗,我该如何自拔迅速脱离?别浪费时间,好好思惟:我现在虽是狗,但与比丘无异!「简止者乐」──一旦我止息所有导我成狗的思想,那条狗也会消失,我的心自然回归快乐。
我已明白自己的过失,便恭敬顶礼阿姜,诚心忏悔,然后赶紧去请求一部分原本是暂时供信众礼拜的舍利。这些舍利本来预计在沙功那空府的苏达瓦萨寺建成戒堂后安置于佛像底下。苏达瓦萨寺住持帕库乌多摩塔摩昆(阿姜玛哈通素‧苏智多)对我这个愚痴的比丘十分慈悲友善。尽管我得到一些阿姜的舍利并心满意足,它们仍然成为一种提醒——彷佛那条狗的业报(果报)仍然缠绕着我,无法摆脱。
特别是当我得到舍利时,我天天希望它们会转化为阿罗汉舍利。然而,某种直觉却不断提醒我:只要这些舍利还在我手中,它们就永远不会转变成舍利子,这是因为我那曾经用愚痴之言侮辱阿姜的恶业所致。若它们不再归我所有,那么它们很可能就会轻易地转化为舍利子。这实在是既奇妙又不可思议,当这些舍利分发给其他人供奉时,很快就转化为舍利子。这与它们在一个充满自我毁灭性与无信之人手中所发生的情况截然不同。而这正是我身上所发生的事,这份业力至今仍未消散,也并非轻易能化解。即使是我当初所保存的阿姜舍利也逐渐消失了,尽管我对他怀着全心的敬爱与虔诚,直到现在,我又回到原点,空手而归,就像那条老狗一样,这样的状况也正符合我的层次与根器。
如今,每当我想寻找阿姜的骨舍利或舍利子时,已完全不抱希望,也无从礼敬与供奉。最终,这使我得以无牵无挂地活着,如同一个没有希望而安然自处的人,尽管内心仍渴望能获得一些舍利。因此,我常提醒自己说:「现在你相信了吗?这就是业报,用你的眼睛就能清楚看到,不需要问任何人。」
这就是我用反讽来自我警惕、培养正念的方法。将来,无论我思考什么,都不应再带着傲慢与自信,孤立片面地看待问题,而应多方审视,从各个角度与层面来观察——这才是那些真正有智慧之人一直以来的做法。
自那时以来,尽管我已经承认并接受了自己的过失,但心中对于阿姜的舍利仍有一丝未解的隔阂与不安。这不像世人经历的一般善恶容易化解,这是一种称为「意业」(mano-kamma)的东西。以前我认为这种业报的效果与透过五根门所造的业一样,没什么特别。但自从这件事明显地发生在我与阿姜曼的舍利之间后,我对业力如何生起及其果报的所有疑问都彻底消除了。任何造业的人,只要他不全然遗忘这件事,就应该能亲自了解这一点,尽管他未必愿意与他人分享这经验。
那天阿姜曼所说的那番话,是出于他满怀慈悲的意图,希望尽一切力量帮助我们,这是难以言喻的。他帮助我们断绝所有通往卑劣、可鄙、恶劣道路的门户,防止这些行径蔓延、污染并破坏那仍然纯净有用的部分。他尽其所能,以最大的决心与智慧去堵住这些道路。因为,对一位受过良好训练的头陀比丘来说,拿老师的舍利去贩卖,是最卑劣、最可耻的行为。一旦他认识到这之中的善与恶,就不可能去做这种事。因此,阿姜将这种行为比作狗的行径,因为那是一种「咬」与「啃」的动作,完全像一种不知善恶、不识道德与礼节的动物行为。若我们不做那些像狗一样的咬与啃的事,我们就不会成为狗——就这么简单!
但若是某个头脑不清的人曲解了他所说的话,把话完全曲解成符合他自以为是的意思,以为用老师的舍利来供奉会让自己变成狗,最后他会真的因为自己的愚痴而变成了狗。所以,我恳请所有读到这篇文章的人,千万不要抓着某个片面的念头或一知半解,然后就据此行动。那样只会让你变成一个目光狭隘、不审慎、不顾周延的人,甚至会将错误与过失传播给更多人。但如果你的思维与理解经过了全面的检视与审查,那么它们大概就适合落实在一切事情中,无论是世间法还是出世间法。即便只是为了自己的修行与提升,也应该提倡这种方式的思考,才不会将来自作自受,招致后悔。
因此,对佛教有信仰的人,应该在修行时培养审慎与理性。如此一来,无论在世间法或出世间的修行上,都不会走错路,也不会违背自己的本意。因为佛教的教理,在整体与各方面都是以理性为基础,这也是佛陀的教法长久以来所坚守的原则。
如我先前提过的,钵与其大小,是头陀比丘极为重要的必需品之一,无论是日常生活中,或是行脚至寂静处修行「沙门法」(出家人之法)时皆是如此。一般情况下,若头陀比丘要用餐,必须先出外托钵,这是他们每日例行的修行功课之一,且他们总是以钵为器皿来用餐。当他们行脚修行时,也会用钵来盛放各种随身物品,就像在家人旅行时会携带行李箱一样。
若有数字头陀比丘住在同一个茅棚或寺院中,通常在托钵回来后会一起用餐。这种情况下,如果是有几位比丘结伴行脚修行时,在返回住所后,会将各自钵中的食物集中倒入托盘里,然后再平均分配给大家。若有在家人随行,比丘会在分食后,诵念「Yathā… Sabbī…」作功德回向,然后才开始用餐,并以手直接从钵中取食。
但通常他们是在村里诵念功德回向,那里会有村民特意搭建的小亭子——有时会有两处,让比丘在托钵后坐下诵念功德。诵念完毕后,比丘就返回住处,村民不会跟随他们,只会将所有食物放入比丘的钵中,然后自行离去。
在比丘将食物置入钵中并准备用餐前,他们会先让心静下来,然后进行「食物观想」,亦即以「Paṭisaṅkhā yoniso…」偈来观察食物的本质,从无常、苦、无我、厌离、或四大(地水火风)等角度切入。用哪一种观法,会依个人能力与熟练程度而定。这种观想至少会持续一分钟,之后他们才开始进食,全程保持端正与自律,并以正念审观整个进食的过程。
用餐时他们不闲谈,除非有必要说话,这时也会先令自己保持清明专注,再说所需说的话,说完之后就停。在说话前,他们会先吞下口中食物,不会边咀嚼边开口,避免造成不雅的行为。说话时专注于语言,不会心猿意马。说完后,即回复先前有正念、审慎的进食状态,维持整个用餐过程中的端庄与正念,避免因咀嚼声太大、狼吞虎咽等粗鲁行径而失去威仪与定力。
他们用餐时,目光会专注于钵内,心念也专注于钵中的食物,不会东张西望,这是防止分心与失念的方法。进食期间,会观照某一法门作为所缘(ārammaṇa),例如把食物作为观照的对象,或是依个人修习的法门进行观修。但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会观照正在吃的食物本身。
当一位比丘在进食时能保持审慎、克制、自律并以智慧观照时,往往会在用餐中生起某些不寻常的觉受。有时候会产生厌食、心无眷恋的感受,甚至必须停下来,或完全不再进食,因为此时所生起的法味远远胜过食物所带来的感官吸引。
在把食物送入口中的每一个动作中,都应有正念,与修行时一样严谨。因为进食是比丘日常生活中的一个主要活动,其重要性不亚于任何修行方法,都是净除烦恼的重要途径。如果他们不加留意,而让自己沉醉于食物的滋味,忘却正念,那么这顿饭就变成了世俗的行为,便无法称为出家人每日修行的规律功课。这种修行原本是为了在生活中面对一切可能的危险与诱惑时保持警觉。
因此,像阿姜曼这一类真正的大师,总是将进食看作是一项极其重要的日常修行。他们吃饭时,全体比丘会一同进食,无论人数多少,每一位都会感觉自己彷佛是独自一人,因为大家皆不交谈,各自专注于自己的修行,自律而安详。
这样的态度源自他们对进食本身的正确认知:这不只是生活上的需要,更是如其他修行活动一样,是一种具有法义的日常修行功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