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 2025 年回望全球血液腫瘤治療的演進,我們向多年來推動醫療創新的臨床醫師、基礎科學家、患者與照護者致上敬意。本文以國際視角回顧多發性骨髓瘤(multiple myeloma, MM)的治療里程,從傳統化療到蛋白降解與免疫療法的突進,理解「為何中位總存活期得以翻倍」,也思考下一階段仍待突破的關鍵。

【從識別到治療:人類認識多發性骨髓瘤的百餘年歷史】
1844 年,英國醫師 Samuel Solly 報告一名 39 歲女性因嚴重骨痛與多處骨折而亡的病例。解剖顯示紅色柔軟物質取代其胸骨與股骨的鬆質骨,他將此命名為 mollities ossium(骨質異常鬆軟)。這被視為對 多發性骨髓瘤(MM) 的最早詳細記錄之一。其後,1873 年俄國醫師 J. von Rusitzky 於屍檢中見到全身骨髓多發腫瘤灶,首次提出「多發性骨髓瘤」的名稱。今日我們知道,MM 是常見的惡性漿細胞腫瘤,在多國位居血液系統惡性腫瘤第二位。異常漿細胞在骨髓增生、擠壓正常造血,導致骨病變與骨折,同時分泌大量異常免疫球蛋白片段(單株蛋白),造成腎損傷並削弱免疫功能。

▲ Melphalan(美法崙)的化學結構(資料來源:PubChem)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有效治療方案付之闕如。1950 年代,MM 患者的中位總存活期(OS)僅約 6 個月。直到 1960 年代,melphalan(美法崙;烷化劑)問世並進入聯合療法,治療進入現代階段。80 年代,大劑量 melphalan 化療合併自體造血幹細胞移植(ASCT) 成為一線策略,中位無惡化存活期(PFS) 延長至約 4–5 年;但大多數患者終究復發,亟需新機制藥物接力。
【從老藥新用:從沙利度胺到「分子膠」,為 MM 治療破局】
進入 21 世紀,thalidomide(沙利度胺)重返舞台,成為繼 melphalan 後首批具單藥活性的 MM 新藥。其歷史可追溯至 1971 年 Judah Folkman 提出「抑制血管新生可抗癌」的假說,1994 年 Robert D’Amato 在動物模型中證實沙利度胺可抑制腫瘤血管生成。隨後臨床逐步將 dexamethasone(地塞米松)加入,提高抑制血管新生與抗腫瘤活性。此類藥物被統稱為 免疫調節劑(IMiDs),能同時作用於腫瘤與骨髓微環境。
關鍵轉折來自機轉釐清:研究證實 IMiDs 透過結合 cereblon(CRBN) 改變 E3 泛素連接酶 的底物特異性,誘導 IKZF1/IKZF3 等轉錄因子被標記與降解,屬於早期被「不自覺運用」的蛋白降解概念。憑藉此理解,第二、三代 IMiDs—lenalidomide(來那度胺;品牌 Revlimid)與 pomalidomide(泊馬度胺;Pomalyst)相繼問世並獲批;文獻報告 lenalidomide + dexamethasone 可在新診斷族群達到極高的緩解率。2013 年 pomalidomide 獲美國核准用於復發難治性 MM(RRMM),也標誌著「分子膠(molecular glues)」概念從經驗走向設計的里程碑。
【一波三折:蛋白酶體抑制劑 bortezomib(Velcade) 的意外轉型】
與 IMiDs 并行發展的是蛋白酶體抑制策略。1980 年代,Alfred Goldberg 團隊與其他研究者揭示了細胞「垃圾處理場」——26S 蛋白酶體,負責降解被泛素(ubiquitin)標記的蛋白。此後 PS-341(後來的 bortezomib)在 ProScript → Millennium(後併入 Takeda) 的研發軌跡上成形。雖歷經資本動盪與專案一度擱置,2002 年臨床數據在難治性血液惡性腫瘤展現價值,使其絕處逢生;2003 年以 Velcade 名義獲美國核准,成為首個用於腫瘤治療的蛋白酶體抑制劑(可逆性硼酸鹽抑制 20S 催化活性)。
蛋白酶體抑制的生物學邏輯十分強勁:MM 細胞為維持內部蛋白質恆定,高度依賴泛素–蛋白酶體系統清除錯誤摺疊蛋白;當此通路被抑制,腫瘤細胞因無法承受「蛋白壓力(proteotoxic stress)」而崩潰死亡。bortezomib 聯合方案至今仍是指引推薦的一線基石之一。進一步的分子優化帶來 carfilzomib(Kyprolis;不可逆 epoxyketone 類) 與首個口服抑制劑 ixazomib(Ninlaro),在**克服抗藥性與降低不良反應(如周邊神經病變)**方面提供選擇。
【免疫療法時代:為復發難治 MM 帶來新希望】
近十多年,單株抗體、雙特異性 T 細胞接合抗體(BiTE/TCE)、抗體藥物複合體(ADC)、以及 CAR-T 等新藥相繼出線,特別是在 RRMM 與高風險族群,治療布局更加立體。
抗 CD38 單株抗體奠定關鍵基礎:
daratumumab(Darzalex) 於 2015 年核准,成為首個治療 MM 的 mAb;其機制涵蓋 ADCC、CDC、ADCP 並調節免疫微環境。isatuximab(Sarclisa) 於 2020 年獲批,elotuzumab(Empliciti) 在 2015 年加入,分別以不同表位或免疫刺激策略介入。
雙特異性 T 細胞接合抗體(TCE) 透過同分子同時結合 CD3(T 細胞) 與腫瘤抗原(如 BCMA、GPRC5D),在骨髓環境中「就地拉近」效應細胞與標靶細胞並活化殺傷,但需要以 step-up dosing 與嚴密監測管理 CRS/ICANS:
- — teclistamab(Tecvayli):2022 年美國核准;
- — elranatamab(Elrexfio):2023 年加速核准;
- — linvoseltamab(Lynozyfic):2025 年 7 月美國加速核准;
- — talquetamab(Talvey):2023 年加速核准(靶向 GPRC5D)。
上述品項在多線治療後的 RRMM 中展現可觀的客觀緩解率(ORR);例如 Lynozyfic 在經多線治療族群的公告數據中,ORR 約 70%、其中完全緩解(CR)或更佳反應約 45%,體現了 BCMA×CD3 平台的成熟度與臨床可及性。
【BCMA 靶點亦透過不同技術路徑擴張版圖】
2020年,首款針對BCMA的ADC療法Blenrep(瑪貝蘭妥單抗,belantamab mafodotin)獲FDA加速核准,用於先前接受過至少4種療法的RRMM成人患者。一年後,首款針對BCMA的CAR-T療法Abecma(ide-cel)也獲FDA批准相同的適應症。
此外,目前還有其它3款BCMA靶向CAR-T療法已經獲批監管機構批准治療MM,包括Carvykti(西達基奧崙賽,cilta-cel)、福可蘇(伊基奧崙賽,equ-cel)、賽愷澤(澤沃基奧崙賽,zevor-cel),這些新藥進一步提升了患者的治療效果。
以最新核准上市的澤沃基奧侖賽為例,今年9月公佈的一項長期追蹤更新結果顯示,中位追蹤時間為53.3個月時,14位RRMM患者的總緩解率達到100%,其中11例(78.6%)患者達到完全緩解或嚴格意義的完全緩解。
【B從「工具升級」看存活曲線的推進】
從早期化療與 ASCT,到 IMiDs 與 蛋白酶體抑制劑 奠基,再到 mAb/TCE/ADC/CAR-T 的免疫療法大軍,MM 的治療工具箱迭代如同交通工具升級:速度更快、續航更長,也更精準。文獻在 2016 年即指出,隨上述療法導入,中位總存活期約已延長至 8–10 年;近年針對 RRMM 的多管齊下,進一步將多線治療後患者的 OS 推升至5 年以上的里程碑。未來關鍵在於:
- 如何讓「更早期使用免疫新藥」在總存活上帶來一致且可重現的增益;
- 如何在 安全性、給藥便利性與成本間取得更佳的真實世界效益。
【小結】
IMiDs × 蛋白酶體抑制 × 單抗 × TCE × ADC × CAR-T 的「接力」構築了 MM 的長期管理新常態,讓中位 OS 從 1950 年代的數月,推進至今日的多年存活。下一步,我們需要把早期使用免疫新藥的策略、真實世界證據、以及可近性連成一條線,讓更多患者「跑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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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 公司官網&公開資料
- doi: 10.1177/25151355241288453.
- https://fa.hms.harvard.edu/sites/g/files/omnuum4521/files/hmsofa/files/mm_goldberg_alfred_l.pdf
- doi.org/10.1158/1078-0432.CCR-14-2549
- doi: 10.1038/s41408-024-01191-8.
- doi: 10.1158/1078-0432.CCR-16-0625.
- doi:https://doi.org/10.1111/ejh.13003
- https://research.childrenshospital.org/researchers/robert-damat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