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2日發刊的《Science》刊出新聞專題，談的是利用「能自動追蹤腫瘤細胞的放射性藥物」來治療癌症病人。這種療法早前在國際上有好幾種不同稱呼，現在似乎逐漸定於一尊，叫作「放射性配體治療（Radioligand therapy）」，縮寫RLT。
RLT所使用的放射性藥物（radiopharmaceuticals），是把配體分子（ligand）和放射性同位素結合成一體，這些配體分子經過精心挑選，能與腫瘤細胞表面特定的受體結合。換句話說，它就像一枚帶有導航裝置的飛彈，能自動鎖定癌細胞，抵達目標後再發揮殺傷力。
再說得更詳細一些，配體像一把「鑰匙」，專門尋找並插入癌細胞表面的「鎖」，一旦互相接合，攜帶的放射性同位素釋放出輻射能量，零距離照射癌細胞，瓦解腫瘤組織。這種設計讓藥物高度集中在病灶，而不是全身地毯式轟炸，和傳統化學治療或由體外照射放射線的放療相比，能進一步減少對健康細胞的損害。
這類藥品已吸引不少藥廠和生技新創公司競相布局，主要是看好放射性新藥的潛在市場。
舉個例子，瑞士諾華藥廠目前是放射性藥物的領先者，有兩款放射性藥物已拿到多國藥證，一是Lutathera（中文商品名鎦癌平），治療神經內分泌腫瘤；另一個是Pluvicto（鎦必妥），用於醫治已發生轉移的攝護腺癌病人。諾華靠這兩隻小金雞，2024年便分別入賬7.2億及13.9億美元。
市場調研機構Data Bridge估計，如果把診斷用和治療用的放射性藥物合起來看，2032年市場規模將達到約270億美元，另一機構Fortune Business Insights還更樂觀，估計值高達420億美元，透露出這類新興藥品被業界視為深具爆發力的癌症治療技術之一。
全球藥廠搶進，下一代放射性藥物戰開打
各大藥廠不僅積極收購新創公司，也投入開發新一代配體分子與同位素製程，期望搶先卡位放射性藥物市場。
Lutathera和Pluvicto，都使用放射性同位素鎦-177（Lu-177）作為輻射源，不過其中還有不少改善空間，因此現在製造商把腦筋動到其他同位素上，例如錒-225（Ac-225）。
像是必治妥施貴寶，為了和諾華、禮來等勁敵競爭，撒下大把銀彈打造自家放射性藥物產品線，2023年12月便已宣布用41億美元收購生技企業RayzeBio。RayzeBio的核心技術就是以錒同位素為主的藥物平臺，其中一款代號RYZ101的化合物，有機會用於治療神經內分泌腫瘤和小細胞肺癌病人。
錒-225和鎦-177有兩大差異，第一是兩者釋出的輻射能量不一樣。
鎦-177會釋放β粒子（即高速運動的電子），其力量足以切斷細胞DNA雙股鏈中的一股，殺傷癌細胞。
錒-225則是釋出α粒子（由2個質子和2個中子組成），射程遠比β粒子短，但粒子質量大、力道強勁，如果β粒子是棒球，α粒子就像保齡球，能將DNA雙股一起擊斷，使癌細胞難以修復自救，最終瓦解腫瘤。而且射線距離縮短也能將輻射破壞侷限在病灶內，可能減少對周圍組織的傷害。
第二個差異是鎦-177的半衰期是6天多一點，錒-225則約長達10天，儲存和輸送更方便，有利於降低成本。
《Science》報導引述2024年《Journal of Nuclear Medicine》一篇回顧性文章指出，全球有26種錒-225藥物正在開發中，預估到2030年將有多達12款獲美國FDA核准。到2032年，全球可能有約50萬名癌症病患接受錒-225相關療法。
同位素新星鉛-212和砈-211也嶄露頭角
錒-225前景看好，但它不是沒有缺點，主要是長達10天的半衰期是一把兩面刃，時間拉長就代表輻射傷害身體的風險跟著升高，可能導致更強的副作用，這也是現在錒-225藥物臨床試驗觀察的重點之一。
也因為如此，半衰期只有10小時左右的鉛-212（Pb-212），以及7小時的砈-211（At-211），兩種α粒子放射源也受到醫藥圈子青睞，不過它們雖然理論上安全性高，儲存和運送反過來變成大問題，必須在離醫院不太遠的實驗室製造，火速送到醫師手上，如何打造供應鏈是另一層難關。
RLT的發展為癌症病人帶來新希望，如何兼顧療效和安全性，將是臨床醫學與產業共同面對的關鍵課題。
另一方面，放射性同位素一直供不應求，生產錒-225的難度又比鎦-177更高，這又帶出另一個大問題，就是全球同位素的供應嚴重不足，如何解決？下一篇文章，我們來剖析這個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