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敏
「包裹?可是我沒訂包裹呀?」
「是向敏會長給你的。」
「……」
我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敏?那個討厭我到骨子裡的會長?
帶著滿腦子的問號,我打開了紙袋。沒有爆炸聲,也沒噴出顏料,裡面竟然是一杯剛從超商買回來的咖啡。
「喂!看什麼看!拿就完事了,趕緊離開!」一道熟悉的、不耐煩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果然是向敏。
「為什麼?」
「別問為什麼!拿完就滾,廢話少說!」她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
「喔!好!」
她的表情很明顯,不耐煩得快要炸了,我也不想多惹麻煩,老老實實地拿著咖啡離開了現場。
走了一會兒,突然一陣恍然大悟──喔,這大概是向敏的謝禮吧!
「這樣我可不欠你了!楊徽!」向敏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嘴角卻依然掛著一抹不屑的笑容。
她的表情和語氣絲毫沒有因為這件事而有任何緩和,反而更像是宣告自己的自由。
我盯著她的背影,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濃烈的敵意。果然,她這所謂的還人情,根本不是因為真心感激,而是為了擺脫「欠人情」的心理負擔。
不欠了,她就不再有任何心理束縛,也不必在與我對峙時手下留情了,是吧?
●
我來到了寧靜的圖書館,平時這種地方我是絕不會踏進的,不過今天特地來找幾本幽默搞笑的小說給古嬪看看,最好是能逗得她笑出聲的那種。
「砰!」突然撞到了什麼,嚇得我連忙道歉:「啊!不好意思!」心裡卻忍不住想,這高度,難不成是羽弦?可她怎麼可能會在圖書館這種地方,假模範生也有這麼努力的時候?
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撞到的並不是羽弦,而是一位陌生的女孩。身高確實和羽弦差不多,但臉上的氣質完全不同。她跌坐在地上,神情錯愕,看起來就像從未被風吹雨打過的大小姐。

「抱歉,妳還好嗎?」我趕忙伸手扶她起來。
「啊啦!啊啦!啊啦!人家莫非被攻擊了?」她的表情比我更惶恐,語氣裡帶著些驚訝。
她有著柔順的長捲髮,髮色偏深且帶有光澤,像巧克力般的暖棕色。她的眼睛又大又明亮,帶著溫柔和親和力,透出一種甜美的自信。
她的五官精緻,臉型柔和,微微上揚的嘴角讓她顯得既友善又有些俏皮。
「不是啦!我是真的不小心撞到妳,哪有攻擊妳的意思?」我苦笑著解釋。
雖然她和羽弦一樣嬌小,但她身上那種從容的氣質,卻讓人感覺出不凡的貴氣,像個標準的大小姐。
我隨手伸出手,她毫不猶豫地抓住了,完全沒有因為我是男生而忌諱肢體接觸。我稍一用力,把她扶起來。
「人家好像見過你?是李韜同學吧?」
我差點昏倒,「不是啊!完全不對!我是楊徽啦!」
「楊徽同學?!」
「嗯……但我好像沒見過妳?一年級的?」
「是的,我是一年C班的紀盈,請楊徽同學多多指教!」
「我是二年B班的楊徽,也算是妳的學長了。」
「啊啦!剛剛失禮啦!是楊徽學長!您好。」她微微點頭,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但話語間透著一股不著邊際的熱情。
我心中暗暗嘆氣,和她聊天還真是有些累人,怎麼簡單的自我介紹能來來回回地講這麼多句?
「那就稱妳為紀盈學妹?這樣可以吧?」我嘗試把話題拉回正軌。
她眨了眨眼,思索了片刻才說,露出一絲自信的笑容:「可以的話,還是叫人家紀盈更好。」
我愣了一下,「紀盈?」
「是!楊徽學長!」她又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突然拍了下手,好像剛剛才想起什麼,「啊啦!莫非您就是去年在飛行季大放異彩的那位學長?」
看著她那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無奈地笑了笑。新生認識我的確實不少,大概有八成以上都因為去年以賓客身份參加飛行季而聽過我的名字,但她這遲鈍的反應還是讓我有些哭笑不得。
紀盈的思路總是跳躍不定,語氣中帶著一種大小姐的自信和無辜,好像世界本應圍繞著她轉一般。跟她的交流充滿了彎彎繞繞,但又帶著一絲讓人無法拒絕的天真。
「楊徽學長怎麼會在圖書室呢?看楊徽學長的模樣……不像是會讀書的樣子。」紀盈微微歪著頭,表情無辜,卻輕飄飄地一句話就像一把刀扎在我心口。
我勉強笑了笑,忍住吐槽的衝動,「我是幫我家的侍女……呃,不對,是幫朋友挑小說看。妳有什麼推薦的嗎?」
她皺了皺眉頭,思索片刻,「人家平常看的都是推理小說呢,還蠻不錯的。」
「幽默搞笑的就行了。」我隨口解釋,內心一陣無奈,本來只是想讓古嬪放鬆,結果推理小說只怕讓她更燒腦。
「唔……那人家真的沒辦法幫上忙呢,平常看的書都是些深度小說,很抱歉,楊徽學長。」她滿臉無辜地道歉,卻沒意識到她說的話又隱隱透著一絲得意,好像在說『自己看的書更高深』一般。
就在轉角處,她忽然停下來回頭看向我,結果還沒站穩,就被迎面而來的男生不小心撞了一下。
「啊!抱歉抱歉!」那男生手忙腳亂地道歉,情景跟我剛才撞到她的情況簡直一模一樣。
紀盈揉著被撞的肩膀,一臉無辜地嘆氣,「啊啦!為什麼人家今天總是被撞到呀?這是不是暗示著什麼呢?」
我無奈地扶額,忍不住吐槽,「暗示妳別站在路中間啦!這樣誰都容易撞到妳。」
她眨了眨眼,似乎完全沒有理解到我話裡的調侃,只是點點頭,「啊啦!……原來是這樣唷!」
這傢伙是真天然呆還是假天然呆呀?總感覺跟她說話有點累,一點都不輕鬆,像在打一場無盡的拉鋸戰。
隨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向她道別,結果居然還陪她找到位置坐下了。她倒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彷彿我這個人只是個陪襯。
她翻著書,表情依舊帶著那抹自信的微笑。
「啊啦!楊徽學長一直盯著人家,人家也是會不好意思的。」她突然抬頭看我,語氣依舊甜膩膩的,帶著她那獨有的「啊啦」韻味。
我確實一直盯著她,但純粹是因為……我手裡也沒書呀!說真的,我很少看書,尤其是這種一大堆文字、沒有圖片的書,我根本靜不下來。
再看紀盈桌上的那堆書,從標題就能猜出來是些深度到爆炸的內容,光是看名字我就覺得頭皮發麻──這種書不但能逼我靜下來,還能讓我直接睡著。
我瞥了一眼手錶,心裡越發焦急,深怕古嬪還在等我。得找個理由快點溜走了。
「紀盈!不好意思,學長我還有點事情要忙,就先行離開了。」我試著擺出自然的表情,語氣中帶著禮貌的疏離。
「要不人家陪學長一起離開吧!書就借這些就好。」紀盈微笑著,話語輕飄飄地拋了過來,卻像是一道無法拒絕的命令。
我愣了一下,腦海中迅速盤算著各種拒絕的理由,但實在無從下手。這傢伙是怎麼回事?我們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為什麼她會一副不想放我離開的樣子?
更詭異的是,那種讓人感到隱約不安的氣場和腦波的不協調感再次浮現,彷彿她在笑著說「放鬆吧」,但實際上卻在用另一層含義告訴我「休想逃走」。這個大小姐,真的很奇怪。
「楊徽學長是要回宿舍嗎?」紀盈微笑著問,語氣看似無害,但總讓人有種壓迫感。
「不!跟妳不同,我是住在共親宿舍。」我立刻抓住這個機會,心中暗自高興,這樣她總不至於厚著臉皮跟過來吧?
「啊啦!楊徽學長居然住在那麼高級的地方,不知道人家有沒有榮幸進去參觀一下。」她眼睛一亮,說出的話卻讓我整個人僵住了。
什麼?竟然真的敢提出這種要求?這傢伙的臉皮有如城牆厚嗎?
「不好意思!現在向敏會長管理得非常嚴格,對於外人進入共親宿舍特別敏感,這可不是我能做主的。」我立刻甩鍋給那個會長,努力保持禮貌的笑容。
「真可惜!之前有聽說共親宿舍比人家的公寓房間更加高級,真的很想見識一下呢!」她語氣裡帶著一絲遺憾。
「話說回來,妳不是一年C班嗎?怎麼感覺學妹妳好像挺閒的,翼行可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啊。」我隨口一問,帶著一點好奇。
紀盈輕輕笑了笑,「啊啦!人家早就學會了呢,而且還曾經在極限競速賽玩過一陣子,結果發現也沒什麼意思,就沒有繼續了。」
「玩過……一陣子?極限競速賽?!」我差點沒把剛喝進嘴裡的空氣嗆出來,腦中瞬間充滿了無數的問號。
玩而已?!極限競速賽可是翼行運動中最挑戰極限、最考驗技術的項目,她竟然用「玩過一陣子」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描述?!是我的理解有問題,還是她的世界觀和我們完全不在一個次元?
不對!真的很奇怪。不管是誰,也不可能把極限競速賽這種危險的賽事當作「玩」而已吧?這完全不合常理。
我的腦海中瞬間閃過許多念頭。極限競速賽不僅是技術的考驗,更是對選手心理承受能力的挑戰,那種隨時可能墜落的高危環境,怎麼可能有人會如此輕描淡寫地說「沒意思」?
這一點,太超乎常人了。
更奇怪的是她身上那種說不出的不協調感,彷彿有一層面具掩蓋著什麼。正常人應該會對自己的生命抱有基本的重視,但她的語氣中完全沒有那種感覺,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我微微皺眉,腦海中的警鈴大作。能達到這種對自己的生命漠不關心的程度……大概率是華邦的人。
「楊徽學長……怎麼了嗎?」她歪了歪頭,臉上仍舊掛著那副甜美又無害的笑容,語氣帶著一絲疑惑,但卻絲毫沒有緊張或不安的神色。
我下意識皺了皺眉,心中的疑惑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發強烈。她的表現太自然了,太不符合常理了。
雖然她的髮色確實不像華邦那邊常見的淺色髮系,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畢竟,我和師父也都是標準的華邦人,卻擁有深黑色的髮系。而更特殊的是,聞薰公主那種罕見的深色髮色,在華邦同樣也是少數中的少數。
所以……髮色不能成為判斷的標準。
她的眼神仍然純淨,彷彿毫無戒備心,但我卻感覺到一層隱約的疏離感,像是一道透明的屏障隔在我們之間,這與她那種過於甜美的表現格格不入。
這屏障很薄,卻讓人心生警惕,仿佛輕輕一碰就能感覺到某些不為人知的東西隱藏在背後。
「啊,沒什麼。」我淡淡地笑了笑,掩蓋住內心的疑慮。表面上裝作輕鬆,但心中已經開始提防。
而且,我不得不承認,她的眼睛確實相當迷人,但這種迷人的程度和一般漂亮的眼睛完全不同。那種目光深邃而詭異,彷彿能將人一點點地吸進去。
更可怕的是,當我們四目相對時,我能清楚地感覺到我的腦波在不受控制地被干擾,彷彿有什麼無形的力量正在輕輕敲擊我的意識。
這讓我開始警覺起來,逐漸刻意避開她的雙眼,避免再次四目相交。我的直覺告訴我,如果再繼續下去,可能會出現更危險的後果。
催眠術?
這個念頭在我腦中閃過,而後越來越清晰。以我半個調整者的體質,能對我產生影響的精神干擾絕非尋常,如果她真的是使用催眠術,那麼她的能力一定非常強,強到能直接穿透我的心理防線。
難怪,難怪總覺得她的存在充滿不協調感。紀盈……究竟是什麼人?
當然,我幾乎已經掌握了所有答案。這種不協調感,再加上她刻意透露出的「玩極限競速賽」的輕描淡寫,無不印證了聞若之前所說的調整者計畫並未結束──她很可能也是調整者。
但目前,我手上並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因此只能暫時按兵不動,先陪她演這場戲下去,看看她到底會露出什麼破綻。
然而,就在我做出這個決定時,我發現紀盈的態度似乎也在悄悄改變。她的目光不再像剛才那樣肆無忌憚,反而有意無意地避開我的眼神,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警覺心,甚至是……我的試探。
明明只是一次普通的對話,卻在這一刻變得異常微妙。雙方看似平靜的語氣之下,卻暗藏著一種無形的較量。
她在掩飾,我在試探。這種感覺就像兩名棋手正在棋盤上對弈,棋局看似未動,實則每一步都暗藏深意。
「好了!楊徽學長既然已經到了共親宿舍,那人家就不打擾啦!」紀盈微微鞠躬,露出一如既往的甜美微笑,語氣中的矯飾禮貌,讓人無法分辨是真心還是刻意。
「是!有空再聊,紀盈。」我勉強地回以一個笑容,然而心中卻感到一絲沉重,仿佛這簡單的對話背後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深意。
目送紀盈離開的背影,我腦中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身影──聞若。
真的很像!雖然個性迥異,但那種仿佛能游刃有餘操控情緒的氣場,那種微妙的壓迫感,竟是如此相似。

紀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