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疼痛與期待的詭異循環中流逝。
簡一的生活被重構成一張精確到分鐘的訓練時刻表。每一天,同一時間,他都會踏入那間充斥著科技感與壓迫感的排練室。智能空氣凈化系統無聲運轉,維持著最適宜的濕度與溫度,而淩灼的目光卻比任何儀器都要冰冷精準。
淩灼是個最嚴苛的暴君,最吹毛求疵的工匠。他能因為簡一一個腳背繃得不夠極致,而讓他在重力感應地板上重覆練習上百次擡腿動作,直到簡一大腿肌肉灼燒般顫抖,連站立都困難。
他能因為簡一某個旋轉時眼神里一閃而過的茫然,而用最尖銳的語言刺穿他:
「你的靈魂呢?簡一!你的身體在動,裡面卻空無一物!比全息投影裡的虛擬人還不如!」
「痛苦?你現在的表情叫痛苦?那是便秘!我要看到的是靈魂被撕裂的美感!」
「停下!笨拙得像初次啟動的服務機器人!你的協調性被格式化了嗎?」
——不對,感覺不對。為什麼表達不出我想要的?是壓力不夠?還是這塊胚料的深處,有我尚未觸及的鎖?淩灼的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控制面板,將訓練數據實時傳輸到中央系統。他需要更深入地挖掘,找到那個能讓這塊璞玉綻放光彩的開關。
每一次訓練,都像是在煉獄裡走一遭。
簡一的身上開始出現各種青紫的磕碰和過度拉伸帶來的後遺症,夜裡常常在肌肉的抽搐中驚醒。他對排練室產生了條件反射般的恐懼,每次推開那扇自動感應門,都需要耗盡全身的勇氣。
但奇怪的是,在那極致的冷酷和折磨中,總會夾雜著一些讓簡一更加迷茫的「鑽石糖」。
在他因脫水而眼前發黑、幾乎暈厥時,總會有一瓶溫度恰到好處的電解質水精準地遞到他手中——瓶蓋永遠是擰開的。
在他某個動作終於勉強達到標準,脫力地跪倒在地劇烈喘息時,淩灼可能會在檢查訓練數據的間隙,頭也不抬地丟下一句:「哼,總算沒那麼像初代機器人了。」——這幾乎是他能得到的最高「讚譽」。
最讓簡一心神震盪的一次,是在一次極限的軟開度訓練後。他側躺在帶有微溫調節功能的地板上,蜷縮著身體,後腰的肌肉如同被烙鐵燙過般劇痛,眼淚無聲地淌濕了地面。他以為自己會就這樣在這個科技感十足的空間裡悄無聲息地死去時——
忽然,一雙溫暖,是的,竟然是溫暖的手掌,落在了他痙攣的後腰肌肉上。
簡一嚇得渾身一僵。
淩灼正單膝跪在他身後,手法極其專業且用力地替他按壓、揉捏著過度緊張的肌肉。
那力道帶來新的酸脹痛感,卻又奇異地緩解了深層的撕裂痛。
墻面上的生物感應裝置發出微弱的藍光,實時監測著他的肌肉狀態。
「呼吸。」淩灼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依舊沒什麼情緒,卻也不再冰冷,「肌肉緊張時,深呼吸能帶走一部分痛苦。」
簡一懵了,大腦一片空白。
然而痛楚在那雙手下一點點化開。一種難以言喻的、被安撫的感覺混合著巨大的荒謬感席捲了他。
簡一能聞到淩灼身上淡淡的松香和汗水的味道,一種極具侵略性的男性氣息,此刻卻帶來了一種詭異的安全感。
天花板上的智能燈光自動調暗了亮度,彷彿在配合這場突如其來的溫柔。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是為了要像保養精密儀器一樣小心的維護呵護,要更好地折磨我?還是……
他不敢往下想。
但就是從那次之後,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簡一發現自己開始不可理喻地、偷偷觀察淩灼。
觀察他蹙眉思考時緊抿的唇線,觀察他示範動作時,那充滿爆發力和控制力的身體線條,觀察他對自己和其他團員嚴苛要求時,那雙燃燒著純粹藝術火焰的、近乎虔誠的眼睛。他甚至注意到淩灼的左手無名指上有一道細小的疤痕,像是曾被什麼利器劃傷。
他甚至開始變態般地,從那些刻薄的貶低裡,摳搜出一絲半點的「肯定」。
「比昨天稍微像點人樣」 = 他進步了。
「你的膝蓋今天終於知道它們不是裝飾品了」 = 他找到了發力的感覺。
這種扭曲的「解讀」讓他感到羞恥,卻又無法控制。
就像一個癮君子,明明知道毒品有害,卻還是貪戀那一瞬間的愉悅。
而淩灼,似乎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他這種細微的變化。
他依舊嚴厲,甚至變本加厲。但他訓斥簡一時,身體會靠得更近,冰冷的言語有時會像耳語般刮過簡一的耳膜,帶來一陣戰慄。他的指尖在糾正動作時,停留的時間會多那麼零點幾秒,彷彿不經意的流連。
這種若即若離的觸碰,比直接的毆打更讓人心慌意亂。
——推拉,無盡的推拉。
將你打入地獄,又遞給你一滴甘霖。在你剛剛因為這滴甘霖而恍惚時,又一腳將你踹回深淵。
簡一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種反覆無常折磨瘋了。
他對淩灼的恐懼絲毫未減,但那恐懼裡,卻悄然混入了一絲沉迷,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想要獲取更多「鑽石糖」的渴望。
他開始害怕訓練,卻又隱隱期待訓練。
他害怕淩灼的目光,卻又在對方偶爾將目光投向別處時,感到一絲莫名的失落。
這種矛盾的情緒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透過排練室的隔音玻璃,他偶爾能看到其他團員投來的複雜目光——有同情,有好奇,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
這個被淩灼特殊對待的新人,究竟有何特別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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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訓練結束,簡一累得幾乎虛脫,靠著冰冷的鏡牆滑坐在地上。
淩灼站在他面前,從恒溫櫃中取出今天的「鑽石糖」——一條新的、柔軟的毛巾,上面甚至帶著淡淡的薰衣草香氣。
簡一接過毛巾,手指無意間擦過了淩灼的指尖。
俱是一頓,不是只有簡一。
淩灼飛快地收回了手,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他什麼也沒說,轉身走向控制台調取今天的訓練數據。
簡一卻像是被那瞬間的觸碰燙到了一樣,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隨即又瘋狂地鼓噪起來。那觸感冰涼卻帶著電流,說不上來什麼,但與訓練時的觸碰好像又截然不同。
他呆呆地看著淩灼在控制台前忙碌的背影,用那條柔軟的毛巾捂住臉。毛巾很軟,帶著陽光和薰衣草的味道,與這個充滿科技感的空間格格不入。
和他剛才觸碰到的、那雙帶來無盡痛苦又偶爾給予安撫的手的觸感,截然不同。
混亂的情愫在痛苦的土壤裡,悄無聲息地探出了稚嫩而扭曲的嫩芽。
簡一不知道這是什麼,他只覺得自己在這場以藝術為名的淬煉中,正一點點失去原有的形狀,向著某個未知的方向蛻變。
他陷得更深了,在這個科技與藝術交織的華麗牢籠裡,在淩灼精心編織的痛苦與溫柔的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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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懸溺之繭》與其存在方式 】
這不是一個溫順的故事。它關於凌灼的偏執,簡一的掙扎,以及一場將痛苦淬煉成藝術的危險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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