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_時炭極短篇R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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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屋的深夜,比白日更令人窒息。

白日裡,總有聲音。傷患壓抑的呻吟、護理員匆忙的腳步、藥碗與托盤碰撞的清脆聲響、或是庭院裡傳來不屈的復健吶喊……這些交織在一起,至少還能勉強拼湊出「生命仍在延續」、「一切正步向康復」的假象。

然而,當夜幕降臨,所有的聲音都被深沉的寂靜吞噬。這份寂靜並非安寧,而是一個巨大的、空洞的容器,讓那些在白日被忽略的、更為不祥的東西,得以肆無忌憚地滿溢出來。


尤其是嗅覺。

竈門炭治郎睜著眼,毫無睡意。他盯著月光投在拉門上的慘白方格,這已經是他今晚第三次、還是第四次,從混亂的淺眠中驚醒。

身下的被褥是乾淨的,才換過,卻彷彿怎麼也曬不透那股滲入棉絮深處的病氣。他赤裸的皮膚能感覺到夜裡的寒意,但背後卻因為焦慮而沁出一層薄薄的冷汗,黏膩地貼著裡衣。

戰後的蝶屋,不再是那個只有陽光、紫藤花香和溫柔關懷的療養之地。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洗不去的、黏膩的氣息。

那是滲入榻榻米縫隙、早已乾涸發黑的鐵鏽味;是刺鼻的、用來消毒的藥水味;甚至,還有更深處的,一種屬於組織壞死、生命力正在流逝的、淡淡的腥味。


對於一個嗅覺本就異於常人的炭治郎而言,這已經足夠折磨。 而對於一個戰後倖存、身心俱疲的 Omega 來說,這股氣息簡直是酷刑。

他的超常嗅覺只是在陳述「事實」——這裡有血、有藥、有傷口。 但他的 Omega 本能,卻在歇斯底里地解讀這些事實背後的「威脅」——危險、虛弱、死亡、掠食者。

他的本能尖叫著要他逃離這個地方,尋找一個安全的巢穴躲藏起來。但他的理智和病弱的身體卻將他牢牢釘在原地。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費洛蒙——那股曾經被善逸笑稱「聞了就想吃烤地瓜」、代表著家與溫暖的「微甜的炭火」味——此刻正虛弱地蜷縮在腺體深處。

炭火需要乾淨的空氣才能燃燒。 在這片混雜著死亡與腐朽的汙濁空氣中,他那小小的火種正被壓得喘不過氣,黯淡地閃爍著,彷彿下一秒就會徹底熄滅。


夢魘總是在這個時候趁虛而入。 無慘那可怖的巨嬰形態、玄彌在眼前崩解的身體、煉獄先生最後那個染血的微笑……

「嗚……」

炭治郎猛地抓緊了身下的被褥,指節泛白,用盡全力才壓下喉嚨裡那股即將失控的、屬於 Omega 的嗚咽。

他不能哭。 他是長男。 他更不能在這個滿是傷患的地方,釋放出混雜著恐懼和絕望的 Omega 費洛蒙。那就像黑夜中的求救訊號,只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或是加重其他倖存者的精神負擔,尤其是那些Alpha。

長男的理智,與 Omega 的本能,正在他殘破的身體裡瘋狂交戰。

就在他快要被這股雙重的窒息感徹底淹沒時,一縷極細微、卻截然不同的氣息,乘著夜風,從半開的氣窗縫隙中鑽了進來。

那氣息既不溫暖,也不甜美。 它是清冷的、帶著高處的濕氣、近乎無機質的……晨霧。

它強勢地、卻又安靜地劃破了這間病房的沉重。它像一塊冰涼的絲綢,輕柔而強硬地推開了那些黏膩在炭治郎皮膚上的腐朽與藥水味。

炭治郎的呼吸猛地一滯。

這個氣息…… 他認得。


霞柱,時透無一郎。一個強大、年輕,年齡甚至比他還小的 Alpha。

在這間充斥著「痛苦」、「藥物」與「失去」的蝶屋裡,無一郎的費洛蒙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它太乾淨了。 乾淨到彷彿不屬於這個剛剛經歷過地獄的戰場。

它強大、純粹。那股清冷的霧氣彷彿自成一個絕對的領域,不屑與周遭的任何氣味混雜,更遑論被汙染。

炭治郎那股從後頸一路緊繃到肩胛骨的僵硬,奇蹟似地鬆動了一絲。

那股「晨霧」的氣息並沒有「溫暖」他——事實上,它很冰涼。 但它「淨化」了他周遭的空氣。

瀕死的炭火,需要的不是另一團烈火,而是賴以維生的、乾淨的氧氣。

無一郎的費洛蒙,無意間為他隔絕了那些致命的威脅,在他的周圍撐起了一個得以喘息的、乾淨的氣泡。

炭治郎深深地、近乎貪婪地吸了一口氣,試圖捕捉更多那遙遠的、清冷的庇護。

他那快要熄滅的炭火,在接觸到這絲晨霧的瞬間,終於停止了顫抖。火星不再四散,而是重新凝聚起一點點微弱的、安定的紅光。

黑暗中,炭治郎望向走廊的盡頭。 那裡是霞柱的病房。

那股清冷的霧氣,成了他在這片絕望的氣味汪洋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那一晚,炭治郎久違地睡著了。

雖然短暫,卻是決戰以來最沉的一次。那縷清冷的晨霧像一道無形的守衛,將他病房裡那些令人窒息的氣味隔絕在外,也將那些鮮血淋漓的夢魘擋在了意識之外。

他醒來時,晨光熹微。 身體依舊因受傷而痠痛不已,但那股盤踞在胸口的、瀕臨熄滅的恐懼感,卻消退了不少。

然而,隨著白日降臨,那股庇護他的「晨霧」也隨之消散在蝶屋繁忙的空氣中。

白天的氣味甚至比夜晚更混亂。 藥草在煎煮的苦味、新換紗布上的血腥味、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以及……數不清的、屬於他人那混雜著焦慮、痛苦或悲傷的味道。

炭治郎那安穩了片刻的「炭火」,又開始不安地搖曳起來。

他的理智告訴他,他應該待在床上靜養。 但他的 Omega 本能,卻在清醒的每一秒鐘,都在催促他、驅使他——

去找到那個氣味。

找到那片「霧」。


他掙扎著下了床,無視了小葵「炭治郎先生!您還不能下床!」的阻止,只虛弱地笑著擺了擺手,「沒關係的,我想走一走……曬曬太陽。」

他當然不是為了曬太陽。 他像一隻循著氣味尋找水源的、乾渴的幼獸。

沿著蝶屋的長廊緩慢地行走。他的腳步虛浮,但嗅覺卻前所未有地敏銳,在無數混雜的氣息中,拼命篩選著那一絲清冷。

他看見無一郎了。 霞柱正獨自一人坐在庭院的緣廊上,身上穿著寬鬆的病號服,仰頭望著天空,一動也不動,彷彿一尊精緻卻易碎的雕像。

他離得很遠,但風偶爾會將那股「晨霧」的氣息送過來。

很淡,卻很乾淨。 炭治郎本能地停下了腳步,不敢再靠近。

他不是在尋找「時透無一郎」這個人。一個清醒的 Omega 去主動接近一個強大的 Alpha,是極度危險且失禮的。他只是……他只是需要那個「氣味」,炭治郎努力這樣說服自己。

但那陣風太短暫,氣味轉瞬即逝。 庭院裡的陽光很好,曬得他有些發暈,胸口那股焦躁感卻因為近在咫尺卻得不到而越發強烈。

他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不夠。 這點稀薄的氣息,根本不夠。

他幾乎是有些失魂落魄地轉身,打算先回病房。就在他拖著腳步經過那條昨晚讓他無比在意的走廊時,他猛地停住了。


就是這裡。 左手邊的第三間病房。

那股「晨霧」的氣息,正從那扇緊閉的拉門縫隙中,清晰地滲透出來。 這裡,就是霧的源頭。

炭治郎的心臟猛地擂鼓。 他的理智在大喊:『不行!竈門炭治郎!這是時透君的私人房間!』『絕對不可以做出這種失禮的行為!』

但他的本能用一種更強大、更原始的聲音,壓倒了這一切。 它在喊著:

『家。』 『安全。』 『進去。』

他環顧四周,走廊上空無一人。 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是怎麼抬起手的,他只知道自己顫抖著,輕輕敲了敲門。 「……時透君?你在嗎?」

沒有回應。 當然沒有,他剛剛才看見對方在庭院裡。

炭治郎的臉頰燙得嚇人,一半是發燒,一半是羞恥。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大錯特錯的事。 但是……

他顫抖的手,搭上了拉門的門把。 ……就一下。 我只想……呼吸一下而已。

拉門被無聲地推開一條縫隙。 一股比昨晚濃郁十倍的、冰涼的晨霧氣息,瞬間湧了出來,將他整個人包裹住。


「啊……」

他喉嚨裡溢出一聲近乎舒適的嘆息。那股緊繃到發痛的神經,在接觸到這股濃郁費洛蒙的瞬間,徹底鬆懈下來。 他那搖搖欲墜的炭火,終於被這片溫柔的濃霧所庇護,安穩地散發出微弱的熱度。

房間裡空無一人。 和他預想的一樣,房間整理得極為整潔,幾乎沒有私人物品,一如主人的性格。

炭治郎虛脫般地滑坐到門邊的地上,連走進去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只是把頭靠在門框上,貪婪地呼吸著這滿室的、令人安心的霧氣。

這就是他現在唯一需要的東西。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走廊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是護理員?還是……時透君回來了?

恐懼瞬間攫住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快得讓他一陣頭暈目眩。他必須在被發現前離開!

就在他慌亂地準備關上拉門時,他的目光掃過了房間角落的盥洗架。 那上面,搭著一條洗過的、白色的棉質擦手巾。

那只是條普通的毛巾。 但它就放在那裡,被主人的費洛蒙浸透了,彷彿在無聲地召喚著他。

理智已經徹底斷線。 Omega 的築巢本能,在此刻壓倒了一切。

『必須帶回去。』

炭治郎的心跳快得像要炸開,他衝動地衝進房間,在那股讓他安心的「晨霧」中,一把抓過了那條毛巾。

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轉身逃離了房間,慌張地拉上了門。


炭治郎一路踉蹌地衝回自己的病房,反手關上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氣。 臉頰因為羞恥和激動而漲得通紅。

我做了什麼……我偷了時透君的東西……

他顫抖著攤開手。 那條柔軟的、還帶著微濕水氣的毛巾,正靜靜地躺在他掌心。 晨霧的氣息如此濃郁。

他像是對待什麼稀世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將臉埋進了那片柔軟的布料中。

冰涼的、乾淨的、屬於 Alpha 的強烈費洛蒙,瞬間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 「……哈啊……」 他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沿著門板滑坐在地。

那天晚上,炭治郎抱著那條毛巾,沉沉睡去。 這是決戰結束以來,他睡的第一個、沒有夢魘的好覺。


他醒來時,已是隔天清晨。 懷裡的毛巾依舊散發著淡淡的霧氣,但經過一夜,那氣息已經被他自己的「炭火」味染上,變得不再那麼純粹,也……稀薄了許多。

炭治郎抱著毛巾,安靜地坐了很久。 胸口那股熟悉的焦躁感,又開始隱隱作痛。

一條毛巾的庇護,終究是短暫的。

那點可憐的「晨霧」氣息,在炭治郎那不安的「炭火」費洛蒙的無意識薰染下,僅僅一夜就變得混濁。

這是一種更殘酷的折磨。他懷裡的毛巾聞起來不再是純粹的「庇護」,而是沾染了他自己那混雜著恐懼與渴望的、屬於 Omega 的氣息。

他自己的味道,成了「汙染源」。 這份認知讓炭治郎感到一陣反胃。他的本能厭惡著這個虛弱的自己,它要的是那個強大的、純粹的、屬於 Alpha 的清冷霧氣,而不是這塊被他弄髒的、可悲的濕布。

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焦躁感,以十倍的強度反撲回來。 它像無數隻螞蟻,在他皮膚底下、在腺體深處爬行,尖叫著索求更多。

理智。長男。堅忍。 這些他賴以為生的外殼,在 Omega 原始的築巢慾望面前,正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必須再去。

這一次,他更加謹慎,也……更加可恥。 他像個真正的竊賊一樣,摸清了無一郎的作息。

霞柱的傷勢比他輕,恢復得也快。每天下午,小葵會監督他去做復健;傍晚,他則會雷打不動地獨自待在庭院的緣廊上,仰望天空,一看就是一個時辰。

那間無人的病房,成了他唯一的、罪惡的目標。

炭治郎站在無一郎的房門前,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他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臉頰燙得嚇人,幾乎分不清是發燒還是羞愧。

『這是不對的。』 『竈門炭治郎,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他推開了拉門。

第二次的「偷竊」,目標是枕頭。 他幾乎是撲過去的。他沒有立刻拿走,而是先克制不住地將臉深深埋進了那個還殘留著主人體溫的枕頭裡。

「……啊……」

比毛巾濃郁千百倍的「晨霧」氣息,混雜著無一郎髮絲的、淡淡的陽光味道,瞬間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那股滅頂的焦躁感,終於被這片柔軟的濃霧所安撫。

他有那麼一瞬間,只想就這樣抱著枕頭昏死過去。

但他不敢。 他抓起那個枕頭,用自己殘破的羽織胡亂裹住,像是懷裡揣著一塊烙鐵,跌跌撞撞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把臉埋在枕頭裡,整整兩天。 他拒絕了小葵的探視,推說自己身體不適,只是把自己鎖在房裡,像個癮君子一樣汲取著那片刻的安寧。

但枕頭的氣息,也開始變淡了。


第三次,他站在那間空病房裡,目光死死地盯著那件被無一郎隨手搭在床尾的、深藍色的隊服外套。

那是屬於「霞柱」的制服。 是鬼殺隊最高戰力的象徵,是 Alpha 力量與領域的「外殼」。 上面浸透了比寢具更具攻擊性、更強悍的費洛蒙。

炭治郎的手在發抖。 這太過了。 偷毛巾和枕頭已經罪不可赦,偷一個 Alpha 的隊服——這幾乎等同於一種……挑釁,或是一種下流的……邀請。

『不行……絕對不行……』

他的手卻違背了意志,顫抖著伸了過去。 指尖觸碰到那略顯粗糙、卻無比堅韌的布料。 他抓住了它。 那股強烈的、帶著絕對壓制感的「晨霧」氣息,讓他雙腿一軟,幾乎跪倒在地。

他像是偷走了神祇的祭袍,將那件沉重的外套緊緊抱在懷裡,踉蹌著跑回了自己的「巢穴」。

接著是薄被。

短短一週內,竈門炭治郎,這個以正直和誠實為傲的青年,幾乎搬空了時透無一郎的寢具。

他自己的病房,已經徹底變了樣。 他用偷來的枕頭、外套和被子,在自己的床鋪上圍出了一個小小的、半封閉的、凌亂卻又充滿安全感的……「巢」。

這不是一個理智的人會做的事。 這是一個走投無路、瀕臨崩潰的 Omega,出自本能的最後掙扎。


他把那件霞柱的外套鋪在最裡面,那強悍的氣息構成了巢穴的地基。他躺了上去,將那個殘留著無一郎髮香的枕頭緊緊抱在懷裡,最後,用那床同樣沾滿了晨霧氣息的薄被,將自己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

他深深地、滿足地吸了一口氣。

在這裡,他終於感覺到了「安全」。

蝶屋裡那些血腥、藥水和死亡的氣味,全都被隔絕在外。 在這個由 Alpha 的費洛蒙築成的小小堡壘裡,只有兩種氣息存在——無一郎的「晨霧」,以及他自己的「炭火」。

清冷的霧氣不再冰涼,因為它正溫柔地、密不透風地包裹著一團溫暖的、微甜的炭火。 而那團不安的炭火,也因為有了這片濃霧的庇護,不再恐懼地搖曳,而是前所"未有地、安穩地散發出均勻的熱度。

炭治郎蜷縮在巢穴中央,將臉埋進那件隊服外套的領口,終於,放任自己陷入了自決戰以來,最深沉、最安穩的睡眠。


與此同時,時透無一郎結束了下午的復健,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他站在門口,微微歪著頭。

他看著光禿禿的床板。

「……奇怪。」

他輕聲說。 他的枕頭不見了。 他以為是自己忘了放在哪裡,或是被護理的女孩們——神崎葵或其他人拿去換洗了。雖然他並不記得有這件事。

但昨天,他搭在床尾的隊服外套也不見了。 今天,連薄被都消失了。

他不是生氣。他恢復記憶後的大腦,依然習慣於先進行邏輯分析。 小葵不會拿走他的隊服。 蝶屋的物資也還沒短缺到需要「徵用」病患被褥的地步。

這不合邏輯。

無一郎安靜地站在空蕩蕩的床邊,那雙總是映著天空、空無一物的蒼藍色眼眸,緩緩掃過房間。 然後,他的鼻子無意識地動了動。


他聞到了。

一股非常淡、卻不屬於這裡的氣息。 是甜的。 像燃燒過後、殘留著餘溫的木炭,帶著一點點……果實般的甜香。

他知道這個費洛蒙。 是竈門炭治郎的。

這股氣息像一條極細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絲線,黏附在他空蕩蕩的枕頭原位上,一路蜿蜒到門外。

無一郎的困惑,瞬間凝固成了某種更清晰的、更具指向性的……專注。

他像一隻被驚動的頂級掠食者,開始主動地、仔細地分析空氣中的訊息。 他能聞到自己的「晨霧」。 但他的氣息是「流動」的。它正被人為地、一次又一次地「帶走」,並朝著某個固定的方向「聚集」。

他循著那股被「盜走」的、屬於自己的氣息,安靜地穿過走廊。 他的腳步落在木質地板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股氣息的痕跡,最終停在了一扇門前。 炭治郎的病房。

無一郎站在門口。 他甚至不需要靠近去聞,就能清晰地感覺到門後的狀況。 那扇薄薄的拉門,已經完全無法阻隔那滿溢出來的、濃郁到近乎實質化的費洛蒙。

他那清冷的晨霧,和炭治郎的炭火,正以一種近乎完美的、緊密到無法分離的姿態,從門縫中滲透出來。

那不是兩種氣味在對抗,也不是一種氣味在壓倒另一種。 它們……交融在了一起。 像是清晨的濃霧,溫柔地籠罩住了一間剛剛生起爐火的、溫暖的小木屋。 那是一種……無一郎從未體驗過的、名為「安心」與「歸屬」的完整氣息。

他那雙總是空洞的蒼藍色眼眸,第一次產生了劇烈的波動。 霧氣散開,有什麼清晰的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他的心臟,毫無預警地、重重地擂動了一下。

他的手,先於他的大腦,搭上了拉門的門把。 他沒有敲門。 他只是安靜地,將門,無聲地拉開了一道縫隙。

然後,他看見了。

房間裡,炭治郎的床上,堆滿了他失蹤的枕頭、外套和被子。 那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凌亂卻又無比溫暖的……「巢穴」。

而在巢穴的最中央,那個他印象中總是堅強、總是像太陽一樣燃燒自己的炭治郎,此刻正蜷縮成一團,睡得無比香甜。

炭治郎的臉頰帶著熟睡的紅暈,側臉深深埋進了無一郎那件、被他當成地基的霞柱隊服裡,一隻手還緊緊抓著外套的領口,彷彿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姿態脆弱而又依賴。

他身上的「炭火」費洛蒙正安穩地、幸福地釋放著,與周遭的「晨霧」完美地編織在一起。


無一郎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他看著那個用自己的東西築成的巢,看著那個在自己氣味中安睡的人。

他恢復記憶後,心中那片始終被濃霧籠罩的、空洞的地方,突然間,被一股強烈到近乎刺痛的「滿足感」,和一種他從未理解過的、名為「佔有」的原始本能,狠狠地填滿了。

啊……他想。 原來如此。

我的霧,正在保護他的火。

一個清晰的、絕對的念頭在他腦中成形:

這個……是我的巢。

這個念頭在時透無一郎的腦海中成形時,是如此的清晰、絕對,帶著不容置疑的本能。

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那雙蒼藍色的眼眸,第一次不再是空洞地映照著天空,而是有了一個具體的、唯一的焦點。

他看著那個用自己的衣物和氣息堆疊起來的、凌亂卻又無比和諧的空間。 他看著那個蜷縮在中央的人。

……竈門炭治郎。


這個名字,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份量遠比「一個 Omega」要重得多。

無一郎那總是籠罩著一層薄霧的思緒,在此刻被眼前這幅景象——這股「晨霧」與「炭火」完美交融的費洛蒙——徹底劈開了。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對這個人的在意,根本不是從這一刻才開始的。 也不是從他發現自己是 Alpha,而對方是 Omega 才開始的。

那份在意,早得多。

早在決戰之前,早在柱指導那段短暫的平靜日子裡,他就已經在遙望著這個人了。

無一郎想起了鍛刀人之村。 想起了那個在雨中,用一種近乎愚蠢的執著,對著失憶的他大喊的少年。

那些話語,像一道蠻橫的閃電,劈開了他長久以來的自我封鎖。 是炭治郎。 是這個人,用他那雙彷彿能看透一切的、溫柔而堅定的紅色眼睛,幫他找回了那段被血與火掩埋的記憶。

找回了「有一郎」。 找回了「時透無一郎」這個人,而不僅僅是「霞柱」這個代號。

從那天起,霧氣散開了。 他開始能感受到憤怒、悲傷,和……感激。


在決戰前的日子裡,他總是不自覺地在尋找那個身影。 在蝶屋的走廊上、在主公大人的庭院前、在偶爾的共同任務簡報中。

他會遠遠地看著。 看著那個人的「溫柔」。

炭治郎的溫柔,和他所見過的任何人都不同。那不是出於禮貌的客氣,也不是出於同情的施捨。那是一種近乎本能的、毫無保留的給予。 他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那個吵鬧的黃頭髮、那個戴著野豬頭的,甚至是對待那些隱的成員——都是如此。

他像一團永不熄滅的、溫暖的火焰。

無一郎總是在遠處看著。 他不懂。 他恢復了記憶,學會了情感,但他依然不懂得如何「靠近」。 他就像飄渺的「霧」,本能地被那團「火」所吸引,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觸碰那份灼熱,只能在一個安全的距離遙望。

他以為那份遙望,是出於「感激」。 感激這個人幫他找回了自我。

他從未深思過,為什麼自己那向來對所有氣味都漠不關心的鼻子,卻唯獨能清晰地分辨出炭治郎身上那股……總是很乾淨、很溫暖的、彷彿曬過太陽的木炭般的「味道」。

那時的他,還未將那股味道與「費洛蒙」連結起來。 他只是單純地覺得,那個味道……很安心。


而現在,無一郎看著眼前這個「巢」。

看著那個溫柔的、堅強的、總是在燃燒自己的男人,此刻卻如此脆弱地、毫無防備地蜷縮在他的費洛蒙裡,尋求著庇護。

他終於懂了。

他那遲鈍的本能,直到此刻才終於追上了他那早已動搖的靈魂。

他對炭治郎的渴望,從來就不只是感激。 也不是戰後,Alpha 對 Omega 的本能驅使。

那是霧對火的嚮往。 是迷失的孩子,對歸處的本能渴求。

他那無意識的「遙望」,和他此刻心中那股強烈到發痛的「佔有慾」,在這一刻完美地重疊在了一起。

我的霧,本就是為了守護這團火而存在的。


就在無一郎的思緒翻江倒海之際,巢穴中的人,似乎是被那道無法忽視的 Alpha 視線所驚擾,發出了一聲不安的、細微的呢喃。

炭治郎的眼睫顫動著。 他並非自然醒來。他是被一種強烈的、專注的「注視感」給刺醒的。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先是模糊的。

炭治郎的意識仍漂浮在戰後最深沉的一次睡眠中。他感覺……無比的溫暖、無比的「安全」。

那種感覺很陌生,卻又無比正確。 他不再是那個顫抖著的、瀕臨熄滅的火種。他感覺自己正被一片溫柔的、廣闊的濃霧所包裹,自己的費洛蒙正安穩地、舒展地燃燒著。

他舒服地蹭了蹭臉頰。 觸感是熟悉的、略顯粗糙的布料。 氣味是……

「晨霧」。 濃郁到彷彿實質的「晨霧」。


炭治郎的身體,在想像時透無一郎從身後抱住他的那一刻,僵硬得如同一塊被冰封的鐵。

他無法思考。

大腦因為羞恥、恐懼,以及……一種更原始、更深層的、被 Alpha 費洛蒙徹底淹沒的本能,而陷入了完全的空白。

——這不是我的被子。 ——這是時透君的隊服。 ——我,我在……

我在巢裡。

他猛地抬起頭,心臟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然後,他看見了。 逆著走廊的光,一個身影正安靜地站在他半開的房門口。 那身影不高,甚至顯得有些纖細,但那股存在感卻壓倒了一切。

那雙蒼藍色的眼眸,在昏暗的房間中,正一眨也不眨地、筆直地……看著他。


時透無一郎。

「啊……」

炭治郎的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窒息般的氣音。 血液,在瞬間從臉上褪得一乾二淨,又在下一秒瘋狂湧上,讓他整張臉漲得通紅,連耳根都燒了起來。

被發現了。 被發現了被發現了被發現了被發現了——

他,一個 Omega,一個理應自持的鬼殺隊隊員,竟然出於本能,偷竊了一個 Alpha 的衣物,還……還用來築了巢。

這是他所能想像的、最羞恥、最不堪的場景。 這比在戰場上被斬斷手腳還要讓他難堪!

「時、時透君……我……」

炭治郎慌亂地想爬起來,想解釋,想道歉。但他動作得越快,就越是狼狽地被自己堆砌起來的「巢穴」——那些不屬於他的枕頭和被褥——給絆住。

他越掙扎,就越顯得他方才睡得有多麼耽溺。

「不……不是的……我、我只是……」

恐懼。 極度的羞恥和恐懼,像野火一樣燒毀了他的理智。 他那剛剛才安穩下來的「炭火」費洛蒙,瞬間炸開了! 那股「微甜」的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混雜著恐慌、帶著辛辣煙塵味的、屬於 Omega 的……求饒氣息。

他像一隻被獵人堵在洞穴裡、嚇壞了的幼獸。

而站在門口的 Alpha,動了。

無一郎看著那團瞬間混亂的「炭火」。 那股刺鼻的、恐懼的氣味,讓他皺起了眉頭。 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沒有後退,也沒有猶豫。 他走了進來。

接著,他做了一個讓炭治郎停止呼吸的動作。 他反手,將拉門「喀噠」一聲,關上了。

房間,瞬間陷入了更深的昏暗。 也陷入了絕對的密閉。

「不……!」炭治郎發出細小的悲鳴,本能地往後縮,直到後背撞上冰冷的牆壁。 他被困住了。 和一個 Alpha,困在了這個……由他自己親手打造的、充滿了兩人費洛蒙的巢穴裡。

「時透君……請……」他想說「請聽我解釋」,但他怕得連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對不……起……」

無一郎的費洛蒙,在此刻,毫無保留地釋放了出來。

那不是攻擊。 那不是憤怒。 那是一種……絕對的、不容置疑的「鎮壓」。


清冷的晨霧在密閉的空間裡瞬間變得濃郁,像一床沉重的、冰涼的絲被,強硬地、卻又精準地蓋向了那團失控的炭火。

那股恐慌的煙塵味,被這片強大的霧氣硬生生壓了下去。

炭治郎的顫抖,不是因為恐懼加劇,而是因為……本能的臣服。 他的身體,在 Alpha 絕對的安撫費洛蒙面前,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他的「炭火」不再恐慌,而是被迫冷靜下來,變回了那團小小的、不知所措的火苗。

無一郎走到了床邊。 他沒有居高臨下地站著。

他只是看著床上那個蜷縮成一團、眼角泛紅、死死抓著他的隊服、像是在用最後的力氣保護自己的炭治郎。

無一郎在那片狼藉的「巢穴」邊緣,坐了下來。

他伸出手。 炭治郎嚇得猛一哆嗦,閉上了眼睛。

但預想中的觸碰沒有落下。 無一郎的手,只是輕輕地、撫過了他身邊那件、被炭治郎抓得皺巴巴的薄被——那也是無一郎的被子。

他的指尖,感受到了那上面殘留的、屬於炭治郎的溫度。

「……我的霧,」

無一郎開口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聽不出喜怒,但在這寂靜的、充滿費洛蒙的房間裡,卻清晰得如同雷鳴。

「……沾上了你的味道。」

炭治郎的睫毛劇烈顫抖。他不敢睜眼。

無一郎看著他那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那雙蒼藍色的眼眸裡,第一次閃過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感受過的、近似於「心疼」的情緒。


他不再猶豫。

無一郎也爬上了那張床。 他沒有理會炭治郎那倒抽一口涼氣的反應,而是自然而然地,在炭治郎的身後躺了下來。

他從背後,將那個仍在顫抖的 Omega,連同那些衣物,一起擁進了懷裡。

「!」 炭治郎的身體瞬間僵直如鐵。

「時、時透……君……?!」

「……別吵。」 無一郎的聲音,悶悶地從他耳後傳來。

Alpha 的體溫,隔著薄薄的病服,貼上了他的後背。 那股純粹的、再也無法逃離的晨霧,從四面八方將他徹底包裹。

無一郎將臉,埋進了炭治郎那帶著炭火餘溫的頸窩裡。 他深深地、滿足地吸了一口氣。

他能感覺到的,只有身後那具比他略顯纖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的軀體。 Alpha 的體溫,正隔著兩層薄薄的病服,熨燙著他僵直的背脊。

無一郎的手臂,像一條無法掙脫的、冰涼的鐵箍,橫亙在他的腰腹上。 那不是一個「擁抱」,那是一個「圈禁」。 他被牢牢地、不留一絲縫隙地,按向自己的胸膛。


最致命的,是後頸。

無一郎的臉,正埋在他頸側的髮絲間。 炭治郎甚至能感覺到,對方那微涼的鼻尖,正無意識地、幾乎是本能地,貼著他那塊最敏感、最脆弱的 Omega 腺體皮膚…… 在嗅聞。

炭治郎在那一瞬間,連呼吸都忘了。 全身的血液,或是衝上頭頂讓他暈眩,或是凝結在四肢讓他冰冷。

就在他即將被這片混亂淹沒時,耳後傳來了那個平淡的、彷彿還帶著睡意的聲音。

「……你這裡,」

無一郎的聲音因為埋在他的頸窩而顯得悶悶的,那溫熱的吐息直接噴灑在他的腺體上,激起一陣令他戰慄的酥麻。

「比我的房間,暖和多了。」

這句話,如此平淡,如此理所當然。 沒有一句責罵,沒有一絲厭惡,甚至沒有疑問。 他就好像……只是回家,躺上自己的床。

炭治郎那瀕臨崩潰的理智,被這句完全不按常理的話給打蒙了。

「我、我……」 這句荒謬的「稱讚」,反而成了壓垮他緊繃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 羞恥心終於壓倒了恐懼,他開始本能地、劇烈地掙扎起來。

「對不起!時透君……請……請放開我!我、我馬上把東西都還給你!我會洗乾淨的!我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語無倫次,手腳並用地試圖從那個懷抱裡掙脫出來,卻只是徒勞地讓自己更深地纏進了那些屬於無一郎的被褥裡。

「……別吵。」 無一郎的聲音染上了一絲明顯的不耐。 那圈在他腰腹上的手臂,猛地收緊了。 「你好吵。」

「可、可是……」

「你還在抖。」 無一郎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能感覺到懷裡的這個 Omega 依舊處於極度的緊繃和恐懼中。

他深深地、又一次地,在炭治郎的頸側吸了一口氣。

他聞到了。 他自己的「晨霧」——很好。 炭治郎的「炭火」——很溫暖。 以及……一股刺鼻的、辛辣的、屬於「恐懼」的煙塵味。

這股味道,正從炭治郎的腺體裡拚命地滲透出來,試圖蓋過那股「微甜」的本味。

這讓無一郎感到非常不快。 他的巢穴,應該是安靜的、溫暖的、安穩的。 這個 Omega,是他的巢穴的核心,怎麼可以散發出這種……「不正確」的、刺鼻的味道?


他的本能,在此刻壓倒了他那點淺薄的、剛學會的「人類禮儀」。 他要做點什麼。 他要讓這個 Omega「安靜」下來。 他要「修復」這個味道。

「你身上的味道……」 無一郎的聲音變得很低,那不是在對炭治郎說話,更像是一種自言自語的呢喃。 「……不對。」

炭治郎的掙扎停頓了一秒。

無一郎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 他微微抬起頭,然後用自己的臉頰,強硬地、不容拒絕地,蹭開了炭治郎試圖遮掩的側臉。 他用自己的鼻尖和下頷,精準地、蠻橫地…… 壓上了炭治郎那塊正在散發恐懼氣息的、滾燙的後頸腺體。

那不是一個吻。 那甚至不是一個安撫性的輕撫。


他在做氣味標記。

無一郎正將他自己那位於下頷和耳後的 Alpha 腺體,用力地、反覆地、帶著懲罰性的力道,塗抹在炭治郎那塊脆弱的 Omega 腺體上。

「啊……!不……!」 炭治郎的喉嚨裡溢出一聲短促的、混合著驚恐與滅頂般快感的悲鳴。

這和被費洛蒙包圍完全不同! 這是純粹的、霸道的、來自 Alpha 的氣味「覆蓋」!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無一郎下頷的骨骼線條,是如何強硬地碾過他敏感的皮膚。 他能聞到,那股「晨霧」的費洛蒙,在源頭處,根本不是清冷的——那是滾燙的、帶著侵略性的、如同暴風雨前臭氧般的辛辣氣息! 這股氣息正被強行地、滾燙地「烙印」在他的皮膚上!

「時透君……等、等等……啊……嗯……」

炭治郎所有的掙扎都變成了徒勞的顫抖。 他的身體軟了下來。 那股強烈的、被標記的衝擊感,讓他的四肢失去了所有力氣。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理智被這場感官的風暴徹底沖刷殆盡。

他的理智,在 Alpha 絕對的本能面前,終於徹底宣告了投降。 他那股恐慌的「煙塵味」,被這股更強大的「晨霧」強行壓制、撫平、徹底覆蓋。


無一郎能感覺到懷裡的人停止了掙扎。 那股顫抖,從「恐懼」變成了「臣服」。 那團「炭火」的氣息,也不再瑟縮,而是順從地、溫熱地……與他的「晨霧」徹底融為了一體。

他仔細地、又嗅聞了一次。 ……很好。 那股刺鼻的、不正確的味道消失了。 現在,炭治郎的身上,聞起來……「正確」了。

無一郎終於滿意了。 他停止了那近乎懲罰性的氣味標記,但手臂依舊沒有鬆開。 他的動作變得溫柔了許多,只是將臉重新埋回那個已經被他徹底標記、充滿了他自己氣息的頸窩裡,像一隻終於找到了最舒服位置的貓。

「……這樣,」 他發出了一聲滿足的、近乎喟嘆的呢喃。 「……好多了。」

炭治郎全身脫力地靠在無一郎的懷裡,大腦依舊是空白的。 羞恥感還在,但已經被一種更龐大的、滅頂般的「安全感」所取代。

他的巢穴,不再是他一個人的、可悲的藏身處。 因為這個巢穴的「主人」,回來了。 而且,主人似乎……很滿意這個巢。

無一郎收緊了手臂,將這個終於不再顫抖的、溫暖的身體更緊地貼向自己。 在兩人費洛蒙完美交融的、狹小而溫暖的巢穴裡,他閉上了眼睛。

懷裡的身體是如此溫暖。那股微甜的炭火,在被他徹底標記和安撫後,不再是瑟縮的火苗,而是散發出了一種……近乎「致命」的、香甜的氣息。

那不是戰場上的堅毅,也不是築巢時的恐慌。 那是在他——時透無一郎——的懷裡,被他的費洛蒙徹底浸透後,才醖釀出來的、全然的、不設防的、屬於 Omega 的臣服與信賴。

這股氣味,比之前那混雜著恐懼的氣息,還要危險一百倍。 它像一把鑰匙,捅進了無一郎那剛剛才被喚醒的 Alpha 本能的最深處,然後……狠狠地轉動了。


無一郎的身體,在他意識到之前,先一步作出了反應。

他感覺到一股陌生的、滾燙的熱流,正從他的下腹部竄起,迅速席捲了全身。 他那清冷的費洛蒙,開始變得滾燙、濕潤,帶上了強烈的侵略性。 喉嚨裡,也因為一股原始的渴求而陣陣發緊。

不夠。 只是這樣抱著,根本不夠。

剛剛的氣味標記,只是在衣服和皮膚上留下了暫時的宣告。 本能在他腦中咆哮著,它需要一個更深的、更永久的——一個真正的「標記」。


無一郎緩緩地、極度緩慢地,鬆開了那個擁抱。

懷裡的人似乎感受到了氣息的變化,發出了不安的、細微的呢喃。炭治郎那雙仍帶著睡意的紅色眼眸,迷茫地睜開,映出了無一郎近在咫尺的臉。

「……時透……君?」 炭治郎的聲音沙啞而柔軟,還帶著剛被安撫過的、Omega 特有的溫馴。

但他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 眼前的無一郎,變了。

那雙蒼藍色的眼眸,不再是平靜的、空洞的。 那裡面……燃燒著某種炭治郎從未見過的、黑暗而灼熱的東西。 那是一種……飢渴的、純粹的、屬於掠食者的眼神。

「炭治郎。」

無一郎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是氣音,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威脅感。 他的手,沒有去解炭治郎的衣扣,而是用一種近乎「慢條斯理」的、充滿壓迫感的動作,輕輕地、用指尖,勾住了炭治郎那寬鬆病服的領口。

然後,一點一點地,將那片布料從炭治郎的肩膀上,拉了下來。

「不……!」 炭治郎本能地一縮,但他的後背抵著巢穴的那些被褥,退無可退。

無一郎的動作沒有停下。 他拉開了那片礙事的布料,露出了炭治郎因為緊張而泛紅的、光滑的肩膀,以及那截脆弱的、仍在散發著甜美氣息的……後頸。

「你的味道……」 無一郎低下頭,鼻尖懸在那塊剛剛才被他標記過的、敏感的腺體上方,卻沒有碰觸。

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股氣味像最濃烈的酒,瞬間沖垮了他最後一絲理智。

「……太甜了。」

他的犬齒,無聲地、緩慢地,自齒齦間滑出。 那不是為了撕咬敵人,而是為了……咬合。

炭治郎看見了那閃著寒光的尖牙。 他全身都開始發抖。 他知道那是什麼。

那是「成結」的標記。是 Alpha 將 Omega 徹底變為己有的、永久的烙印。 一旦被咬下,他們將會……

「時透君……不行……我們……」

「……我要你。」

無一郎打斷了他。 這不是一個請求。這是一個宣告。


他不再猶豫,低下頭,張開了嘴。 他沒有立刻咬下,而是先用那滾燙的嘴唇,輕柔地、卻又帶著十足佔有慾地,含住了那塊脆弱的腺體。 舌尖,帶著 Alpha 的費洛蒙,輕輕舔過那塊因為恐懼和興奮而微微鼓起的皮膚。

「啊……哈啊……!」 炭治郎的身體猛地弓起,一陣滅頂般的快感和恐懼同時擊中了他。 這比剛剛的「氣味標記」要親密一千倍、一萬倍!

他的本能在大聲尖叫著「接受他」。 他的理智在微弱地呼喊著「快逃開」。

「炭治郎……」 無一郎在他耳邊呢喃,聲音因為慾望而變得沙啞。

「……看著我。」

炭治郎被迫轉過頭,對上了那雙只映著自己的、深不見底的藍色眼眸。 在那雙眼睛裡,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個臉頰潮紅、眼角含淚、徹底屈服的 Omega。

無一郎用空著的那隻手,強硬地扣住了炭治郎的下巴,然後吻了上去。 這不是一個溫柔的吻。 這是一個充滿了「晨霧」費洛蒙的、掠奪式的深吻,堵住了炭治郎所有即將出口的拒絕。

就在炭治郎因為缺氧而暈眩、大腦一片空白的瞬間——

無一郎鬆開了對他嘴唇的掠奪,毫不猶豫地、狠狠地,將那對尖牙,刺進了自己早已鎖定的、那塊散發著甜美氣息的後頸腺體。

強烈的刺痛與極致的快感同時爆發! Alpha 的費洛蒙,在這一刻,不再是安撫的霧氣,而是滾燙的岩漿,伴隨著尖牙,被強行注入了 Omega 的身體最深處。

炭治郎的眼前一片空白,他甚至發不出聲音。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炭火」費洛蒙,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引爆!


「……你是我的了,炭治郎。」

他低語著,而那股滾燙的、帶著侵略性的「晨霧」,將這團徹底臣服的「炭火」,完全淹沒。

炭治郎的動作猛地僵住了。 意識像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清醒。

標記,完成了。 一個永久的、無法磨滅的連結,在兩人的靈魂深處「喀噠」一聲,扣上了鎖。

無一郎在標記完成後,抬起頭,滿足地舔去了那滲出的一絲血跡。 他看著懷裡這個因為標記的衝擊而渾身癱軟、眼神失焦、臉頰上掛著生理性淚水的 Omega。

他的本能,在這一刻被推向了頂峰。 標記,只是第一步。 那只是在靈魂上蓋了章。

那股剛剛才被喚醒的、屬於 Alpha 的侵略性,正咆哮著索求更多、更深的……徹底的佔有。 他要的不只是氣味,他要的是完完整整的、這個人。

無一郎那雙蒼藍色的眼眸暗了下來。 他抱著炭治郎,將他壓倒在那個由自己的衣物築成的、溫暖的巢穴深處。

炭治郎的身體因為剛剛的永久標記而變得極度敏感,他根本無法反抗。 不,應該說,他不想反抗。 那個烙印在他後頸的標記,正源源不絕地輸送來無一郎的費洛蒙,安撫著他,同時也讓他體內那屬於 Omega 的本能……徹底覺醒了。

他不再是那個築巢的、不安的 Omega。 他是「被標記」的 Omega。 他本能地……渴望著他的 Alpha。

炭治郎的炭火,不再只是被動地燃燒,而是第一次主動地、帶著灼人的熱度,向那片晨霧纏繞而去。 這是一個無聲的、致命的邀請。

無一郎的呼吸猛地一滯。 那雙空靈的眼眸中,最後一絲被稱為「理性」的東西,徹底碎裂了。


無一郎扣住了炭治郎的骨盆,用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道,將他往自己的方向拖拽、貼近。 炭治郎的身體無法抵抗,也本能地順從了這股力道,在一陣短促的驚呼中,徹底敞開了自己。

兩人之間最後的、薄薄的衣物阻隔,在此刻顯得如此多餘而礙事。 無一郎沒有「脫」,他只是用一種近乎蠻橫的力道,將那些布料從它們應該在的地方扯開、推擠,直到他能毫無阻礙地觸碰到那溫熱的、屬於 Omega 的肌膚。

炭治郎感覺自己快要融化了。 他的感官已經完全被剝離,他看不清無一郎的臉,他只能感覺到那股滾燙的「霧」,正從他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縫隙……強行灌入。

炭治郎感覺自己不再是一個「人」。 他是一塊被投入熔岩的、帶著甜香的木炭。 他正在被那股更強大的力量所分解、吞噬、融化,直到兩者再也無法分離。

他失去了所有力氣,只能本能地抓緊了身下的、屬於無一郎的隊服外套。 他發出了一聲細小的、近乎臣服的嗚咽。

那聲嗚咽,是最後的信號。

無一郎低下頭,吻住了他。 那股滾燙的「晨霧」,終於找到了它唯一的歸宿—— 它撲進了那團溫暖的、香甜的「炭火」的最深處,將那最後一絲縫隙也徹底填滿。

在那一瞬間,炭治郎的眼前一片空白。

房間裡,再也沒有「霧」和「火」的區別。 只剩下那片在巢穴中不斷翻騰、完美交融的、濕熱的……霞光。



炭治郎的意識是從一片極深、極暖的汪洋中緩緩浮上來的。

這很奇怪。 決戰之後,他從未「睡著」過。他只是在精疲力竭時,墜入一個又一個混亂、冰冷的夢魘,然後被自己的恐懼或最小的聲響驚醒。

但這一次,不一樣。 他不是被驚醒的。 他像是……睡飽了。是被一種全然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安穩感」給溫柔地托回了意識。

他試著動了一下。

一陣難以言喻的、深層的痠軟,立刻從他腰後、沿著脊椎一路蔓延開來。 那不是受傷的刺痛,也不是訓練過度的疲勞。那是一種……他的身體被徹底「使用」過後,那種既沉重又虛脫的、陌生的痠楚。

他甚至還沒睜開眼,昨夜那些破碎的、滾燙的記憶就已猛然衝回腦海。

被發現的羞恥、被標記的刺痛與快感、被按倒在巢穴深處的暈眩、那股強行灌入的滾燙、以及他自己……他自己那失控的、本能地攀附上去的……


炭治郎的臉「轟」地一聲,瞬間燒成了他髮色那樣的赫紅。

他猛地睜開眼。

第一眼看見的,是近在咫尺的、別人的胸膛。 第二個感覺到的,是一隻手臂,正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緊緊地、佔有性地圈在他的腰上。 第三,他感覺到一條腿,正強勢地壓在他的腿上,將兩人緊密地交纏在一起。

他被……完完整整地、像隻被捕獲的動物一樣,圈在另一個人的懷裡。

「……啊。」 他發出了一聲細小的、沙啞的氣音。

時透無一郎。

那個總是在遠處發呆的、清冷的霞柱,此刻正睡在他的面前。他的臉龐,沒有了平時的淡漠和疏離。在沉睡中,無一郎的眉眼是如此平靜、放鬆,甚至……帶著一絲炭治郎從未見過的、近乎孩童般的安穩。 他那總是抿著的薄唇,此刻也微微放鬆著。

而他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帶著那股餘韻,炭治郎深深地、顫抖地吸了一口氣。


氣味。 整個房間的氣味,全都變了。

蝶屋那股消毒水和血腥的、令他作嘔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充斥著這個小小巢穴的、一股全新的、濃郁到化不開的費洛蒙。

那不再是「晨霧」和「炭火」。 它們已經在昨夜那場本能的風暴中,被徹底揉碎、鍛打、再也無法分離。

那像是……清晨的濃霧,被一團溫暖的炭火徹底「薰暖」了。 又像是,那團炭火,被濕潤的霧氣「浸透」了。 那是一種帶著濕氣的、溫暖的、帶著微甜煙火氣的、全新的味道。 是「他們」的味道。

炭治郎的理智告訴他,他應該立刻推開對方,為昨晚的失控道歉。 但他動彈不得。

不只是因為那隻手臂的禁錮。 更是因為……後頸。

他顫抖著,抬起那隻痠軟的手,輕輕碰觸自己的後頸。 那裡的皮膚依舊滾燙,微微腫脹著,他能清晰地摸到兩個……齒痕。 一個永久的、屬於 Alpha 的標記。

這個標記,像是一個活物。 它正源源不絕地、溫和地,往他的身體裡輸送著無一郎的、安撫性的費洛蒙。 這股力量,讓他那總是處於恐懼邊緣的、不安的「炭火」,感到前所未有的……「完整」。

他不再是那個快要熄滅的、可憐的火種了。 他感覺……自己被妥善地「安置」在了一個安全、溫暖的壁爐裡。

炭治郎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睡臉。 看著那雙眼睛安靜地閉著。

昨晚的羞恥還在,但那股盤據了他數週的、深入骨髓的焦慮和恐懼,卻奇蹟似地……消失了。

他不再害怕了。

他那總是緊繃的肩膀,終於緩緩地放鬆下來。 他沒有推開那隻手臂。 反而,他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往後蹭了蹭,將自己更深地埋進了那個溫暖的、屬於他 Alpha 的懷抱裡。

他閉上眼,在兩人那全新的、安穩的氣息中,再次沉沉睡去。


而時透無一郎的清醒,是緩慢的、是從未有過的沉穩。

他不是被驚醒的。 過去,即使是在蝶屋養傷,他的睡眠也總是淺的,像一層飄忽的霧,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睜眼。 但這一次,他是被一種近乎「饜足」的、沉甸甸的滿足感,從深層的睡眠中托舉起來的。

他首先感覺到的,不是光,而是氣味。

那股讓他焦躁不安的、屬於 Omega 的「恐懼」氣息,已經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完整的、再也無法分割的、溫暖的氣息。

他的「晨霧」,已經不再是他一個人的了。 它被一團溫暖的、微甜的「炭火」徹底浸透、薰染。 空氣中,是他的霧,也是炭治郎的火。那味道是如此的和諧、如此的「正確」,彷彿它們天生就該如此。

這股氣息,讓他那總是處於警戒狀態的 Alpha 本能,徹底放鬆下來,發出近乎「酣甜」的低鳴。

然後,是觸感。

他懷裡抱著一個溫暖的、柔軟的軀體。 那個身體完完整整地契合在他的懷抱裡,背部緊貼著他的胸膛,溫馴地、全然信賴地……睡著。 他那總是微涼的四肢,此刻正被這團「炭火」烘得無比暖和。

無一郎緩緩地、幾乎是懶怠地,睜開了眼睛。

他低下頭。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深紅色的、柔軟的髮絲。 炭治郎的頭,正枕在他的手臂上,臉頰微微側著,睡得極沉。

昨夜的一切,如同退潮後留下的痕跡,清晰地浮現在他腦海中。

不是混亂的、本能的衝動。 而是一幕幕清晰的、充滿佔有慾的「事實」。

他記得自己如何被那股甜美的「炭火」氣息逼到失控。 他記得自己是如何強硬地、不容拒絕地,用犬齒刺穿了那塊脆弱的腺體——那股滾燙的、混合著血與費洛蒙的味道,是他嚐過最美好的東西。

他更記得,在那之後,他是如何……是如何將這個不斷顫抖、卻又本能地迎合著他的 Omega,徹底地、從裡到外地,用自己的「霧」,一遍又一遍地浸透、淹沒。 直到這個人從靈魂到身體,都再也無法沾染上任何一絲……不屬於他的氣息。


無一郎那雙蒼藍色的眼眸,平靜地凝視著懷裡的戰利品。 他沒有一絲後悔。 只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那失憶時空洞的心,在恢復記憶後,又被仇恨和迷茫所填滿。 而直到昨晚,直到這個巢穴被他徹底佔有,他心中那片翻騰不休的濃霧,才終於落了下來,找到了它的歸處。

他收緊了圈在炭治郎腰腹上的手臂。

懷裡的人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因為被擠壓而感到的不適的呢喃。 炭治郎的眼睫顫抖著,緩緩睜開。

那雙總是像燃燒的火焰般的赫紅色眼眸,此刻還帶著濃濃的睡意和水氣。 他迷茫地、緩慢地眨了眨眼,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 然後,他抬起頭。


四目相對。

炭治郎的瞳孔猛地一縮。 昨夜所有的記憶,顯然也在這一刻回籠。 他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耳根一路紅到了鎖骨。 「……啊……」

他像隻受驚的兔子,猛地想要往後彈開——但他失敗了。 因為無一郎圈在他腰上的手臂,紋絲不動。

「早安。」 無一郎開口了。 他的聲音因為剛睡醒而帶著一絲沙啞,平淡得彷彿他們只是蓋著棉被純聊天了一晚。

「……早、早安……時透君……」炭治郎的聲音小得像蚊子,「那個……我……」

他想道歉,想解釋,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無一郎只是歪了歪頭,用那雙清澈見底的藍眼睛看著他,然後,說出了一句讓炭治郎徹底當機的話。


「……我餓了。」

「……欸?」

「結合很耗費體力。」無一郎用那隻空著的手,輕輕戳了戳炭治郎依舊平坦、卻因為昨夜的「標記」而變得極度敏感的下腹。炭治郎嚇得整個人都彈了一下。

「不能去拿點吃的嗎?」 無一郎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問道。

「可、可是……你抱著我……」炭治郎快哭出來了,他動不了。

「喔。」 無一郎應了一聲,彷彿才剛意識到。 他鬆開了手臂。

重獲自由的炭治郎,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抓著那些凌亂的、屬於無一郎的衣物裹住自己,狼狽地縮到了床腳。 他背對著無一郎,身體因為羞恥和昨夜的餘韻而微微顫抖。

無一郎看著那個背影。 看著那截白皙的、因為緊張而泛紅的後頸,以及上面那個……屬於他的、清晰的、帶著血痂的齒痕。

Alpha 的本能,再次感到了滿足。 他慢吞吞地從那個溫暖的巢穴裡坐起身。

「炭治郎。」

「……是!」 炭治郎嚇得一抖,不敢回頭。

「……我的隊服,」無一郎指了指被炭治郎當成睡衣裹在身上的那件霞柱外套,「你弄皺了。」

炭治郎的背影,肉眼可見地石化了。

他那因為極度羞恥和昨夜記憶而燒成一片空白的大腦,被無一郎這句平淡到近乎冷酷的「你弄皺了」,狠狠地刺了一下。

「……對、對不起!」 他幾乎是尖叫著道歉,聲音都破了音。 他把懷裡的外套抓得更緊,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飯糰。


現在是重點嗎?! 比起外套,我們……我們……

他根本不敢回頭。 他能感覺到身後床鋪的輕微動靜。無一郎……站起來了。

炭治郎能清晰地「聞」到對方的動作。 隨著無一郎的起身,那股屬於 Alpha 的、帶著「晨霧」與「炭火」混合氣息的熱源,離開了巢穴。 接著,是衣物摩擦的聲音,以及……赤足踩在榻榻米上的、輕微的腳步聲。

炭治郎僵在床腳,一動也不敢動。

他能感覺到,無一郎正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那道視線是如此的平靜,卻又如此的具有穿透力,彷彿能刺穿他用來遮羞的、那件可憐的外套。


「炭治郎,你要待到什麼時候?」 無一郎的聲音從他頭頂傳來。

「我……我……」 炭治郎的聲音在顫抖。他該怎麼辦?他要怎麼站起來?他現在的狀況……

「我餓了。」 無一郎重複道,語氣裡多了一絲不解,彷彿不明白炭治郎為什麼還在耽擱。 「我們去吃飯。」

「可、可是……我……」 炭治郎絕望地看著自己。 他用來裹住身體的,是無一郎的霞柱隊服。 而他自己的病服……早就在昨晚那場徹底失控的、本能的風暴中,被粗暴地扯開,此刻正狼狽地、破碎地……混雜在巢穴的深處,根本無法再穿。

他要怎麼用這副樣子走出去?! 他要怎麼頂著這個……這個滿是霞柱費洛蒙的身體,和那個……那個還在隱隱作痛的、被永久標記的後頸,去面對蝶屋的大家?!


「時透君……」炭治郎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仰望著那個站在床邊的 Alpha。

無一郎已經隨手套上了他自己的那件病服褲子。 他赤裸著上身,那具看似纖細、實則佈滿了鍛鍊痕跡的精實軀體上,還殘留著昨夜激情的餘韻。 他的鎖骨上、肩膀上,甚至有幾道……炭治郎在失控時、因為那股滅頂般的快感而無意識抓出來的……淡淡的紅色指痕。

炭治郎的臉「轟」地一聲,血色脹得滿臉。

無一郎似乎完全沒察覺到炭治郎的目光,也絲毫不介意自己身上的痕跡。 他只是看著炭治郎那副快要碎掉的樣子,歪了歪頭。

他好像終於理解了炭治郎的窘境。

「啊。」 他應了一聲,然後彎下腰,在那片狼藉的「巢穴」裡翻找了一下。 他扯出了自己那件、同樣被混在裡面的病服上衣。 它和炭治郎的外套一樣,皺巴巴的,並且……浸透了兩人那濃郁到化不開的混合費洛蒙。


無一郎沒有多想,只是將那件衣服,準確地……披到炭治郎身上。

「穿這個。」

「……欸?」 炭治郎愣愣地抓著披在肩上的衣服。

「去吃飯。」 無一郎下達了結論,語氣不容置疑。 他似乎認為,只要穿上衣服,所有問題就都解決了。

炭治郎看著手裡這件……同樣屬於無一郎的衣服,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無一郎。 他知道自己無法反抗。 昨夜的標記和結合,已經在他們的靈魂深處刻下了無法磨滅的連結。 Alpha 的命令,對他而言,幾乎等同於本能。

他咬著牙,背過身去,用最快的速度,將那件還帶著無一郎體溫的、柔軟的上衣套在了自己痠軟的身體上。 衣服很大,鬆鬆垮垮地罩著他,那股「他們」的味道將他徹底包裹。


就在他顫抖著手,試圖站起來,思考著該如何面對這一切時——

叩、叩。

敲門聲響起。 緊接著,不等裡面的人回應,那扇拉門「唰」的一聲,被猛地拉開了。

「炭治郎!你怎麼——」

神崎葵的聲音,在看清房內景象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端著放著藥品和飯糰的托盤,僵在了門口。


時間,彷彿凝固了。

小葵的目光,呆滯地、緩慢地移動著。 她首先看到的,是這個房間。 這根本不是炭治郎那間整潔的病房——床上堆滿了不屬於這裡的被褥和衣物……那是一個……巢。

接著,她看到了站在床邊的、赤裸著上半身、肩膀上還帶著可疑抓痕的……霞柱,時透無一郎。

最後,她的目光才移到了那個蜷縮在床腳、抓著一件明顯不合身的上衣、試圖遮住自己赤裸雙腿的……竈門炭治郎。 炭治郎的臉色慘白,嘴唇顫抖著,但那都無法掩蓋他那泛紅的眼角、微腫的嘴唇,以及……從那寬鬆領口露出來的、那截白皙脖頸上……那個刺眼的、青紫色的……永久標記的咬痕。

但這一切,都比不上那股……那股撲面而來的、濃郁到嗆人、幾乎能將人淹沒的……屬於 Alpha 和 Omega 在結合併完成標記後的、那股極具佔有性和排他性的……混合費洛蒙。

那股「晨霧」與「炭火」交纏在一起的氣息,霸道地宣告著這個房間的歸屬權。


「哐啷——!」

神崎葵手裡的托盤,連同藥碗和飯糰,全部摔在了地上。 她的臉色在慘白和爆紅之間急速切換,整個人彷彿被雷擊中。

「……啊……啊……」 她發出了意義不明的、顫抖的氣音。

炭治郎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而在這片死寂中,唯一保持平靜的,只有時透無一郎。 他看了一眼地上打翻的飯糰,然後抬起頭,用他那雙空靈的藍眼睛望著神崎葵,平靜地、甚至帶著一絲困惑地,陳述道:

「……我們餓了。」

神崎葵的尖叫,最終卡在了喉嚨裡。

她的大腦因為眼前這幅過於衝擊性的畫面而徹底宕機。

巢穴、赤裸的霞柱、被標記的炭治郎、以及……那股濃郁到幾乎要讓人窒息的、屬於「事後」的 Alpha 與 Omega 混合費洛蒙。

「我……我……」

她那屬於醫護人員的理智,與身為女性以及一個 Beta的羞恥心瘋狂交戰。 最終,求生本能佔了上風。

「我……我馬上去叫忍、忍小姐!」

這句話,與其說是通報,不如說是一種威脅和恐慌的逃跑宣言。 小葵甚至顧不上地上的狼藉,她轉過身,幾乎是手腳並用地逃離了這個費洛蒙濃郁到讓她頭暈目眩的「犯罪現場」。

炭治郎看著小葵消失的背影,最後一絲血色也從臉上褪去。 「……忍……小姐……」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絕望地抱住頭,恨不得自己就這樣昏過去。

而時透無一郎,看著門口那個摔碎的藥碗和滾落在地的飯糰,只是平靜地、帶著一絲遺憾地,補上了一句: 「……飯糰掉了。」


蝶屋的主人,來得比炭治郎預想的還要快。

不到一分鐘,那股熟悉的、帶著淡淡紫藤花香的、屬於蟲柱的費洛蒙,就由遠及近。 那腳步聲很輕、很平穩,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令人膽寒的壓迫感。

拉門,被「唰」地一聲,再次拉開。 這一次,來人沒有絲毫的猶豫。

胡蝶忍悄生生地站在門口,背後是抖得像風中落葉、不敢探頭的神崎葵。

忍的臉上,依舊掛著那副完美的、無懈可擊的溫柔笑容。 「哎呀呀……」 她的聲音輕快得像是在唱歌。

但她踏入房間的那一刻,那雙漂亮的、彷彿沒有焦距的紫色眼眸,瞬間掃過了整個房間。

她那身為醫生的、專業的視線,只用了一秒鐘,就完成了所有的「診斷」。


診斷一:環境。 房間內充滿了 Alpha與 Omega的混合費洛蒙,濃度極高,氣味穩定且完美交融。判定:已完成永久標記及深度結合。

診斷二:時透無一郎。 上半身赤裸,精神狀態平穩,費洛蒙穩定。身上有輕微抓痕。判定:Alpha 本能覺醒,主導者。

診斷三:竈門炭治郎。 蜷縮在巢穴中,精神狀態極度羞恥、瀕臨崩潰。身上穿著不合身的 Alpha 衣物。後頸有清晰、新鮮的永久標記齒痕。判定:被標記方,精神衝擊巨大。


「……看來,」 胡蝶忍的笑容更深了,那種「皮笑肉不笑」的完美表情,讓室內的溫度瞬間降到了冰點。「我來得非常不是時候呢。」

她走進房間,那股濃郁的費洛蒙讓同樣身為Alpha的她也微微蹙了下眉。「哇……」她誇張地用袖子在鼻前扇了扇,「這房間裡的費洛蒙,真是濃郁到讓人頭暈呢。簡直不像是在病房,倒像是在什麼……動物的巢穴裡。」

這句輕飄飄的話,像一根針,扎得炭治郎渾身一顫。 「忍、忍小姐!對不起!這、這全都是……」

「炭治郎君。」 忍微笑著打斷了他,語氣卻不容置疑。 「你現在也是『病人』,請先不要激動。」

說完,她的目光,才終於轉向了房間裡的另一個Alpha。

「時透君。」 她的聲音依舊溫柔,但那股隱藏在笑容之下的怒意,幾乎要凝結成冰。 「我姑且不論你為什麼會在上半身赤裸的狀態下,出現在另一位病患的房間裡……」

她優雅地踱步到床邊,那雙紫色的眼睛,冷冷地瞥過無一郎肩膀上的抓痕。

「……不過,我記得你和炭治郎君兩位,都還是在蝶屋療養的病人,對吧?」 病人兩個字,被她咬得極重。

「身為病人,是不是應該有病人該有的樣子呢?」 她的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酸溜溜的諷刺。 「例如,好好待在自己的床上,安靜地休養,而不是……」 她的視線掃過那個凌亂不堪的「巢穴」。 「……進行這麼劇烈的『復健』活動?」


炭治郎已經羞恥到快要停止呼吸了。

然而,時透無一郎,這個從頭到尾都狀況外的主導者,在聽完這番話後,非但沒有一絲愧疚,反而……他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帶著一絲困惑的、卻又無比真誠的……微笑。

「忍小姐。」

他開口了。 胡蝶忍的笑容一僵。她很少見到霞柱露出這種……「高興」的表情。

「你搞錯了。」 無一郎平靜地說。

「……哦?」忍的眉毛微微挑起。

「我不是在『復健』。」 無一郎坦然地迎接著蟲柱那帶著殺氣的視線。他指了指縮在床腳的炭治郎。 「我是來『治療』的。」

胡蝶忍那完美的笑容,第一次出現了裂痕。「……你說什麼?」

「炭治郎之前一直睡不好。」無一郎用他那特有的、平鋪直敘的邏輯,開始解釋他的醫療行為,「他的費洛蒙很不安穩,我聞到了『恐懼』和『焦慮』的味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戰後創傷,對吧?」

他看著胡蝶忍,像一個在分享研究成果的、驕傲的學者。

「不過,」他微笑著,「現在沒事了。」

他望向那個恨不得當場去世的炭治郎,語氣裡帶著一絲純粹的、邏輯性的滿足感。

「我把他『治好了』。」

「你看,」 他朝著炭治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忍去「聞」。

「他現在的氣味,不是很安穩嗎?」


時透無一郎那句理直氣壯的「我把他『治好了』」,像一塊石頭,重重地砸進了這片死寂的、充滿費洛蒙的空氣中。

炭治郎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不……時透君……你住口啊……

門口的神崎葵,那張慘白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這傢伙在說什麼啊?」的茫然。

而胡蝶忍臉上那完美的、皮笑肉不笑的溫柔假面,在這一刻,終於……「啪。」 一聲清脆的、彷彿血管爆裂的聲音。

她的笑容沒有變,但她額角爆起的青筋,已經清晰可見。


「……治、好、了?」

忍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她的聲音依舊輕快,卻帶著一股連「晨霧」都無法掩蓋的、森然的寒意。 「時透君……」 她向前走了一步,那股屬於蟲柱的、平時被完美隱藏的威壓,讓炭治郎本能地縮得更緊了。

「我姑且不論你用的是什麼『療法』……」 她那雙紫色的眼眸,冷冷地掃過床上那片狼藉的、屬於「巢穴」的痕跡。「……也不論你這個『治療』過程,到底持續了多久……」

「但你所謂的『治好了』,」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的、危險的甜美。 「指的是,在我蝶屋的管轄範圍內,在我這個『主治醫生』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你,一個尚未成熟的 Alpha 病患……」

她猛地一頓,臉上的笑容燦爛到了極點。 「……永久標記了另一個 Omega 病患嗎?」

這句話,不再是諷刺。 這是赤裸裸的、帶著殺氣的質詢。


然而,時透無一郎,彷彿完全沒有聽懂那股威脅。 他看著忍,坦然地點了點頭。

「是。」

他回答得如此乾脆、如此理所當然。「他的『炭火』快熄滅了。」無一郎用他那平淡的邏輯繼續解釋,「我用我的『霧』把他蓋住了。現在,他很安穩。我的標記,就是『處方』。」

「……處方。」 胡蝶忍重複著這個詞,她氣得快要笑出來了。「時透君,你真是……了不起的『醫生』啊。」

她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極力壓制著把這個天才兒童一拳打飛的衝動。

「那麼,」她轉向了那個已經快要羞恥到昏過去的炭治郎,「『被治好』的炭治郎君,你現在感覺如何呢?是不是覺得……神清氣爽,戰後創傷都煙消雲散了?」

「我……我……對、對不起……對不起忍小姐……」 炭治郎除了道歉,什麼也說不出來。

「看來『病患』本人還不太習慣這個『處方』呢。」 忍轉回頭,冷冷地盯著無一郎。 「既然霞柱大人這麼能幹,那想必,你也已經想好了這個『處方』的『副作用』該如何處理了吧?」

「副作用?」 無一郎終於歪了歪頭,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是啊。」忍的笑容裡透著寒光,「比如,炭治郎君是一個初次被標記的 Omega。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他的身體會在本能的驅使下,迎來一個無法用抑制劑壓制的、強烈的結合熱。這個『副作用』,霞柱大人要怎麼『治療』呢?」

炭治郎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比牆壁還白。 結、結合熱?!

無一郎聞言,只是平靜地看了炭治郎一眼,然後又看向忍。「……那就結合。」

「……」 胡蝶忍的笑容,僵住了。

「他是我的 Omega。」無一郎用一種陳述事實的語氣說,「他的結合熱,我來處理。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這一次,不只是忍,連門口的葵都徹底石化了。 這個回答……太過理所當然、太過合乎本能邏輯,以至於胡蝶忍那滿腔的怒火和諷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無處發洩。

她愣了好幾秒,才終於意識到。 她不是在和一個「同事」或「成年人」對話。 她是在和一個……剛剛覺醒了 Alpha 本能、思考邏輯比刀刃還直的天才兒童講道理。


「哈……」 胡蝶忍突然洩了氣。 她抬起手,重重地按住了自己那隱隱作痛的額角。 那股駭人的殺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力的、深沉的疲憊。

「……算了。」 她嘆了口氣。 事情已經發生了。永久標記不可逆轉。 現在再發火,也只是徒勞。

她轉過身,對著門外那個已經快要站不住的神崎葵,下達了冰冷的、充滿了現實主義的指令。

「小葵。」

「是、是!」

「去,拿一套乾淨的病服給炭治郎君。再拿一床全新的被褥來。」「還有,」忍的聲音頓了頓,「把蝶屋裡最強效的、給 Alpha 用的費洛蒙中和噴霧拿一整瓶過來。」

她回過頭,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兩個人,和那個「巢穴」。

「在炭治郎君……『整理』好自己之前,你們兩個,」 她的聲音不容置疑。 「就待在這個房間裡,一步都不准出來。聽到了嗎?」

她懶得再看無一郎的反應,轉身就走。

「啊,還有……」 她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回頭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

「時透君。」

「既然你『治好』了炭治郎君,那想必你自己的身體也已經康復了。」 她笑得無比燦爛。 「從明天開始,你的復健訓練,加倍。」

「……順便,」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今天這間房的打掃,和摔碎的碗盤賠償,就從霞柱的薪俸裡扣了。」

說完,蟲柱終於帶著一絲「勝利」的快意,「唰」地一聲,關上了拉門。


當胡蝶忍的腳步聲和那股紫藤花的威壓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時,那扇被「啪」地一聲關上的拉門,彷彿也隔絕了內外的兩個世界。

房間裡,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充滿費洛蒙的死寂。

炭治郎還保持著那個抱頭蜷縮的姿勢,石化在床腳。 他現在的感受,已經無法用「羞恥」來形容了。 那是一種……靈魂被公開處刑後,只想當場蒸發的、極度的「無」。

倒是時透無一郎,在短暫地惋惜了那份飯糰後,他轉過身,重新打量著這個房間。 他看著那個由他自己的衣物和被褥堆疊而成的「巢穴」。 他看著那個正躲在巢穴角落、用他的外套裹住自己的 Omega。 他看著空氣中……那些在陽光下飛舞的、肉眼可見的塵埃,它們都彷彿浸透了那股「晨霧」與「炭火」交纏的、令他無比滿足的氣息。

他絲毫不覺得這個場景有任何「不妥」。 相反,他覺得……很完美。 很安穩。

「……時透君……」 炭治郎終於從石化中擠出了一點聲音,那聲音悶在他的膝蓋上,帶著濃濃的鼻音和絕望。 「……你……你到底都說了些什麼啊……」

「我說了實話。」 無一郎平靜地回答,彷彿在陳述天空是藍的。

「你被治好了。」 他頓了頓,又補上了一句更重要的。 「而且,我們餓了。」

這份理直氣壯的、無懈可擊的邏輯,讓炭治郎徹底無言以對。 他還能說什麼? 他這個「被治好」的「病患」,要怎麼反駁他的「主治醫生」?


就在這時,拉門外再次響起了聲音。 這一次,不是敲門,而是一陣慌亂的、刻意放輕的窸窣聲。

「炭治郎先生!時透先生!」 是葵的聲音。 她顯然是遵從了忍的命令,但她本人,連一秒鐘都不敢再踏入這個房間。她的聲音隔著門板,顯得既慌張又尖銳:

「忍小姐要我送的東西……和、和食物!都放在門口了!請、請你們自便!」 話音剛落,就是一陣倉皇逃離的腳步聲。

無一郎點了點頭,彷彿這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他坦然地走過去,拉開了門。

門口,放著一個大托盤。 上面有一套全新的、乾淨的病服,一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一瓶深棕色的、看起來就很刺鼻的「費洛蒙中和噴霧」,以及……兩大份熱氣騰騰的、堆得像小山一樣的飯糰和味增湯。

無一郎的視線,在那瓶「中和噴霧」上停留了一秒。 他皺了皺眉,似乎不理解為什麼要送這種「會破壞好氣味」的東西來。 他毫不猶豫地無視了它。

他彎腰,只端起了那個放著食物的托盤,然後轉身走回了房間。


「炭治郎。」

「……在。」 炭治郎有氣無力地應著。

「先吃飯。」 無一郎沒有把托盤放在地上,而是……爬上了那個「巢穴」,盤腿坐下,然後把那兩大份食物,理所當然地放在了巢穴的正中央——也就是他那件被炭治郎弄皺的霞柱隊服上。

「……欸?」 炭治郎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你不餓嗎?」無一郎歪了歪頭,已經自己拿起了一個飯糰。 他看著炭治郎依舊裹著他外套、縮在角落的樣子,思考了一下。 「啊,衣服。」

他放下飯糰,起身,拿過了門口那套乾淨的病服,又丟給了炭治郎。「穿上。」

炭治郎抱著那套乾淨的衣服,看著那個已經在巢穴裡安然坐下、準備開動的 Alpha,羞恥心和飢餓感以及那股標記後無法抗拒的順從本能瘋狂地交戰著。

最終,他還是妥協了。 他背過身,用最快的速度,在巢穴的角落裡,顫抖著換上了那套乾淨的衣服。 身體依舊痠軟,後頸的標記在與新衣服的摩擦下,傳來陣陣酥麻的、帶著歸屬感的刺痛。

當他終於整理好自己,轉過身時,無一郎已經吃完了第一個飯糰。

「坐。」 無一郎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那個由他自己的枕頭和薄被堆起來的、最柔軟的地方。

炭治郎猶豫了一下。 但在無一郎那平靜的、不容置疑的注視下,他還是順從地、小步地挪了過去,在無一郎身邊坐下。 兩人並肩坐在這個……由他們共同「創造」出來的、溫暖的巢穴裡。

無一郎把另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和一盤飯糰,推到了他面前。

「吃飯。」無一郎再次下達了指令。

炭治郎低著頭,看著眼前的食物。 他那總是靈敏的鼻子,聞到的不再是蝶屋的藥水味,而是米飯的香甜、味增的濃郁,以及…… 縈繞在他們兩人之間,那股再也無法分開的、混雜著「晨霧」與「炭火」的、安穩的氣息。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無一郎。 對方正專心地對付著第二個飯糰,側臉在晨光下顯得安靜而柔和。 彷彿昨夜那場失控的、本能的風暴,和今早那場雞飛狗跳的「審判」,都只是為了此刻的平靜而做的鋪墊。

炭治郎那顆從戰後就一直高懸著、緊繃著的心,在這一刻,終於……緩緩地、落回了實處。


「……我開動了。」 他輕聲說。

他拿起飯糰,咬了一口。 米飯的香甜,在口腔中擴散開來。 這是決戰之後,他第一次,嘗到了「食物」的真正味道。

炭治郎的眼眶,毫無預警地一熱。 但他沒有哭。

他只是安靜地、一口一口地,吃著他的早餐。

巢穴外,蝶屋的陽光正好。 而巢穴內,那團曾經瀕臨熄滅的炭火,在清冷晨霧的守護下,正重新燃起溫暖而平靜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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