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庭有一個不被提起的名字,而我,用一生學會傾聽那份沉默。」
第1章:家有四人
我們家有四個人,我是家中老么,上頭有一個姐姐,還在就讀大學的我,是家中唯一無需扛起經濟責任的人,也因為沒有金錢的壓力,我時常投入於自身最熱愛的寫作,把這份熱情凝于筆觸,寫出動人心弦的故事。
家裡居住於中部地區某棟公寓,因為經歷過九二一大地震,屋內牆面斑駁,灰白的漆早已剝落成一片片薄屑,像被時間啃噬過的皮膚,房間角落滲著潮氣,泛著暗黑的霉痕,住戶之間的走廊狹長,燈光忽明忽滅,地面鋪著早已磨平花紋的磁磚,踩上去發出空洞的迴響。家中只有四個人,但卻總是像五個人在吃飯。
自我有記憶以來,飯桌的那一角,永遠空著,母親說那邊光線不好,父親說那邊靠近窗會冷,可沒人去動那把椅子。
幼年時,我以為那只是巧合,是因為家裡桌子小,或是風水的問題,直到某一年冬天,我和母親陪同姐姐去採購日常用品,遇到一位鄰居,那名伯母說:「好久不見,哇!孩子都長那麼大了啊~」
母親說:「對啊~小孩都長得很快。」
伯母說:「為什麼只帶兩個孩子出來,你的另外一個孩子呢?我記得你是生三個啊~」
那一刻,馬路上的光像被抽走,冬日的陽光也黯了下來,姐姐愣住,我則不敢抬頭,只聽到車子呼嘯而過的引擎聲吞沒她的話,我感到一種奇怪的空氣,像被凍住,又像無形的手壓在胸口。
從那天起,我開始注意那把空椅子,它不只是空的,它像在提醒我,我的家裡,有一個被刻意遺忘的孩子。
第2章:姐姐的眼神
其實我一直是明白的,自己的姐姐長久以來都不喜歡我,我自幼便體弱多病,時常進出醫院,父母因此把大多的關心和照顧給了我,也就忽略了姐姐的感受,她雖未表達出不滿,但我知道,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眼神即便沒有說出任何言語,但在沉默的家中,視線便是最尖銳的話語。
有一次和姐姐吵架時,情緒的張力就像一條快要被拉斷的弦,空氣變得又厚又沉,彼此的呼吸都夾雜著不甘與憤怒,語氣從原本的克制,漸漸被情緒吞噬,聲音一層層疊上去,像火焰舔舐著油面。
心裡同時有兩種力量在拉扯,一種是想證明自己是對的,不願被誤解;另一種是那股熟悉的依戀,不想真的讓她受傷,可是話一旦說出口,就像碎玻璃撒滿地板,再怎麼小心也會割傷彼此,她的眼神閃著怒意,卻又帶著熟悉的委屈;而我感覺胸口一陣燙,像是後悔與倔強同時在燃燒。
吵架的那一刻,兩個本來最懂彼此的人,變成了最陌生的對手,房間裡只剩下語句的餘震,在靜默之後,化成一種讓人難以呼吸的沉重。
母親跑來勸架,而那時,姐姐眼裡閃爍著淚光說:「為什麼我是姐姐?我又沒有要當姐姐?」
她無奈的情緒像是一場靜默的雨,不猛烈,卻持續地滲進心裡,沒有憤怒的爆發,也沒有悲傷的淚水,只有一種深層的疲倦,像是看著命運的棋局一步步落下,卻怎麼也無法改變結果。
母親知道姐姐的意思,心裡有話想說,卻發現說出來也不能改變什麼,最後只在喉嚨裡化成一聲輕嘆,我瞬間明白母親的嘆氣,是一種「悲傷」之後的平靜,又帶著「放不下」的掙扎。
晚餐時,父親依舊低著頭切菜,不多言,母親微微蹙眉,像是思緒還停留在某個不能說出口的地方,我坐在自己位子上,偷偷瞄向那把空椅子,它的輪廓在燈光下拉長,像一個等待的影子,有時我幻想,如果他坐在那裡,會怎麼看我們?會不會笑,也會不會哭?我甚至想像過,姐姐會怎麼跟他吵架,母親會怎麼抱他,父親會不會突然露出笑容,這些在現實裡永遠不會發生的畫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