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歷史上的保守年代,人們有時會將無法理解的人們送上電椅,進行所謂的「矯正治療」,透過電擊電流通過身體製造強烈的痛感,試圖改變人們腦中的觀念或是想法。當我在VR體感劇院親自感受到,這種彷彿置身在電椅上的終極體驗,工作人員為我配戴背心與觸覺手套,並在右手臂貼上兩個裝置,以「震動」的方式創造出電流感,那種強度幾乎要將我逼出淚水,體驗完後依然感覺麻麻的一陣子,於是我寫下了這篇「電椅上我記得」的文章,紀錄下我對這次體驗的真實感受,以及過程中聯想到的電影。

「矯正治療不是治療。」
以上的感受全都來自於《電流下我記得》,這部作品今年入選坎城影展沉浸式內容競賽單元,並在高雄電影節XR國際競賽單元上首映。《電流下我記得》這部作品之所以選擇以這種方式呈現,為的是要重現跨性別主角卡洛琳默瑟當年接受「電擊轉化療法」的過程,片中如何詮釋這個想忘卻忘不掉的痛楚,其中一段讓觀眾的視野裡只剩下唯一的光源,這道光源內部投射出的影像全是女性,如同《發條橘子》裡的男主角,被迫睜大眼睛觀看影片內容。若電椅上的卡洛琳有任何一絲抵抗,就會被強制進行電擊,完全稱得上「恐怖」的創傷經驗會深埋在體內深處,如同接近尾聲那棵龐大的不斷閃爍著光芒的神經樹,連接起全人類的神經元。事實上,配戴裝置時為何不戴在左手,這點與舊時代的偏見有所關聯,不只有亞洲有「左撇子女孩」,世界各地都有左撇子女孩,過去形容這群慣用手為左手的人們,認為是有惡魔站在了他們的左肩上,從過去的「左撇子女孩」到近代的「跨性別者」,她們都因此成了遭迫害的對象,因而凸顯了這部作品的重要性,提醒觀眾「切莫再走回頭路」,也讓我不畏這部作品的「強烈閃光」警語,願意坐上那張仿製帶有綁手功能的木椅,唯有了解上一代人的傷痛,才能更加珍惜如今得來不易的日子,無論我們位在性別光譜上的哪個位置,我們都實實在在地處在這個鐘型曲線當中,我們都是正常的。
「我的身體腐朽了,但我的愛沒有。」
同樣在高雄電影節放映的坎城影展國際影評人週大獎作品《有用的鬼》,導演汲取前作短片《間諜之聲》的優點放大而成,最大的彩蛋就是短片的男主角演員,客串了長片的重要一幕,男主角被母親與大家族強逼送上電椅,他遭受到電擊,為的是讓他忘記化為鬼的妻子,也因此讓觀眾知曉本片「鬼魂」的概念如何成形,唯有人們記得生前的他們,作為鬼的他們就不會消散,如同動畫《可可夜總會》當中的設定。而鬼魂女主角為了完成與丈夫之間的約定,她甘願成為政府高官的打手,反過來利用夢境潛入夢中,要藉此抹除人民對於2010年當年大屠殺的記憶,他們在電擊中被迫遺忘親人,留在人間的抗議者亡魂們因此消散。本片將泰國不能說的嚴肅政治議題嵌入劇本中,敘事者因此不斷切換類型,在三組人鬼戀故事中跳躍,加上部分篇幅佔比較大,確實會讓觀眾有點難以適應。我個人喜歡前半段落拍精準的戀物荒唐喜劇,誰能夠想到讓「吸塵器」能夠做出這麽多事,男主角與鬼妻附身的吸塵器親熱,這幕看在旁人眼裡實在勁爆,結尾則近似於《鬼才之道》砍殺見血的瘋狂復仇戲碼,加進的配樂更是昇華了這場戲,圓回了本片黑色幽默的喜劇調性。

「人類改變不了自己的本性!」
至於改編自韓國電影《拯救綠色星球!》 並入選威尼斯影展主競賽單元,來自尤格藍西莫導演的新片《暴蜂尼亞》。片中同樣也有主角遭到電擊的場景,男主角由傑西普萊蒙飾演那相信陰謀論的綁匪泰迪,為了逼問艾瑪史東扮演的大公司執行長米歇爾,將已剃光頭髮的她綁上電椅,即使她嘴上已承認自己是外星人,泰迪仍執意打開電擊器,隨著輕快激昂的歌曲旋律一波又一波加強,那頻率發出的聲音,好似蜜蜂飛在耳邊的嗡嗡聲,電擊幾乎要將眼前的女子殺死,因此同夥的表弟唐看不下去了,他出手拔掉插頭想結束這段鬧劇,而泰迪則察覺到米歇爾那異於常人的承受能力,因此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他主動向她致歉,認為米歇爾是具有皇家基因血統的外星人女王,他們才展開了接下了坐在餐桌上的平等對話。沒想到他的猜想是正確的,電影結尾相當直白地揭露了真相,米歇爾還真的是外星人,原來泰迪曾可以成為拯救地球的大英雄,最終米歇爾成功傳送回母艦上,諷刺的是人類全都倒地而亡。於我而言,這段腦洞大開的荒謬場景完全是本片的敗筆,我認為光是女主角受傷後仍執意返回辦公室查看衣櫃,就足夠暗示這個角色的身分,若能「不說破」,反倒能讓觀眾感到驚嚇又驚喜。

「夢是悲慘記憶的影像嗎?還是人生中未竟的幻想?」
將三部風格迥異、類型截然不同的作品放在一起討論,並無比較意味,只是觀看時恰巧都出現了類似的場景,因著《電流下我記得》帶給我衝擊性的強烈感受,而激起了這三部作品的連結。電流之中,有著酷兒的集體創傷、有著泰國的國族傷痛,同時電流也成了刑求逼供的工具。有趣的是,《有用的鬼》片中的吸塵器,不需倚靠電力來啟動,而是因著「愛」推動她回到丈夫身邊,那種無形的情感超越了電流本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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