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卷絮語-《人子》之〈幽谷〉

盛開的朱槿

《人子》是《未央歌》作者鹿橋所寫。《人子》是一本老少咸宜的故事書。文字簡單、淺顯易懂。

人子的章法：由「汪洋」起始孕育「幽谷」、「忘情」、「人子」、「靈妻」、「花豹」、「官堡」、「皮貌」、「鷂鷹」、「獸言」、「明還」，十個故事，最後由「渾沌」結束。

〈幽谷〉敘述暮春時節，一位長途獨自徒步的旅人，因天色漸晚，無法越過山嶺前進，於是在山谷中的草坪休憩一晚。山谷閃爍著漫天的星星，清幽聽得見不知名的蟲聲唧唧、遠遠小溪的潺潺流水。他在細軟的草地舖上睡氈，身體披裹毯子應付些許寒意。旅人滿眼都是燦爛星光，臉上帶著喜悅笑容在夜色裡睡著了。

應是午夜後，他似乎聽到了細微、絮絮的聲音，讓他一覺醒來。為不驚擾聲音的來源，旅人用極慢的動作轉動身體，沒有被察覺他才放心屏息地聆聽。

興奮、喧鬧的是一群極小小孩稚嫩的聲音，他們是幽谷中的小草們。

原來是小草在暮春季節要開花，待清晨的陽光一照到小草，草梗最高處唯一的小花蕾，就要立刻舒展開放，這是小草一生僅有的一朵小花。 

這些小草興味最濃的是花的顏色。傳訊的小花使會指定每一株小花蕾將要綻放的顏色。

接受了命令的小草就歡喜地、輕微一震，便急忙著去準備了。這輕微的震動像微風吹起一波波的水紋，散漫在整個草原上。靜臥屏息的旅人也感受了這波動的喜悅。

正在旅人眼前的一株小草她的花期到了。她仰起那型體勻稱、嬌嫩端正的花蕾，恭敬、又有點害怕似的等著...。只聽見傳訊的小花使驚呼：

「好漂亮的小蓇朵兒！沒有比你長得再好的了！今年一年裡只有你一個有這份兒幸運，你愛什麼顏色就開什麼顏色的花！都隨你！祝福你！...」

花使給了一個又特殊又重要的機會。這株特別受眷顧的小草，她不知道盼了多少美麗的顏色。現在她得到自由選擇不受限的顏色！她覺得光榮是大家的，她發誓一定要為整個幽谷開一朵最美、最美的花！

太陽猛地在東邊山頭上升起來了

白天的幽谷十分美麗，有花、有草、有樹木、有流水。聽得見溪流同鳥叫。旅客睡足了心情愉悅，他急忙仔細在眼前一片花草中尋找，確認昨晚所見所聞是否真實？

「在這千千萬萬應時盛開的叢花裡，他找到一株美好的枝梗，擎著一個沒有顏色、沒有開放，可是就已經枯萎了的小蓓蕾。」

是的。那株最好的枝梗，沒有開出最好看的花朵，反而是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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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總是會為「小蓇朵兒」發出一些嘆息。

不受花使指定的限制，得到可以自由綻放任何色彩的機會，為何遲疑？

僅有一生一次開花的機會，至少把握住自己曾準備過的花色，不是最美、最艷又有何妨？

這株「小蓇朵兒」究竟為何沒開花呢？看看她的心路歷程。

一、所有的小花草都慶賀她，...，向她說羨慕，幾乎近似妒嫉的話。

二、她察看其他小草被小花使派到什麼顏色的都有。「粉紅富貴的有過於牡丹，淡雅清遠的比得上淺綠的菊花。從午夜的墨藍到日出前的魚肚白，從太陽神的金箭顏色耀得人睜不開眼，到傍晚的日落紫。」要比這些顏色都要好可真是難。

三、「若沒有特別出色的，真對不起花使、自己、這個機會、更對不起大家。」

四、「在..顏色熱鬧的花叢裡，我最好開一朵素淨的花。」

五、「她想起帶一點灰色的炭黑，又深遠、又厚重。」

六、「她想珍珠灰也好，油潤又光滑。」

七、「就像現在這樣天色就很好，灰中隱隱地帶一點藍！」

八、「她每決定好了一個顏色就又責備自己未盡最大力量。但是時間太緊迫了。於是她把那幾個心愛的灰色又溫習了一遍。」

作者將小草們形容為小小孩。分配顏色後至開花，宛如新嫁娘紊亂、慌張、喜悅，但是總能在晨光出現時綻放。「小蓇朵兒」是天選，她如幼小的公主，忽然要登上寶座，執行皇后的職務。小小身軀頂著沉重的后冠，她要爭取驚豔群芳的榮耀，以示不負大家的託付。

義大利精神哲學家克羅齊

克羅齊解釋藝術中的表現、創作、欣賞、批評，皆以直覺為依歸。

1.直覺即表現：藝術的表現通常包括兩個部分，一是內在的創作靈感和思想、感情的內涵（直覺），另一是外現的過程和結果，也就是「藝術品」。但克羅齊認為表現最重要的在於原創性的直覺，至於藝術品只是直覺的物質記號，是靈感的備忘錄。

資料來源：國家教育研究院_直覺說（美學）

「小蓇朵兒」在心中已綻放多種顏色的花朵，只是未呈現成果在眾人之前。依克羅奇的美學觀點:「直覺即藝術」。只要心中有形象，就是表現了藝術。所以我終於可以不必為「小蓇朵兒」感嘆與惋惜。她已開了一生許多次的精采。

資料來源：

1、鹿橋《人子》（臺北：遠景出版，1974年09月）。

2、國家教育研究院辭書

國家教育研究院_直覺說（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