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獨坐於幽暗的室中。燈光如舊雪,覆在螢幕之上。他是腦人。彼得·哈薩比斯。他曾以棋盤為田野,收穫少年時的光榮;後來轉向更深邃的疆域——神經的森林,意識的海洋。他追問一生:一顆孤獨的腦,究竟能抵達何處?
他召喚他們——那些曾被天賦灼傷的人。早慧的棋手、夜讀星辰的數學少年、在雪山頂上聽見宇宙低語的富豪。他們來了,脫下肉體的枷鎖,獻出最純粹的部分。彼得以極細的銀線穿針,將腦一個個縫合。沒有血,只有電光在線中閃爍,如遠處的雷。
他們醒來了。那條大腦蜈蚣在虛空的黑暗裡蠕動。它的思維比光更快。它醫好了癌症,點亮了恆星,解答了時間的盡頭。人類在遠方顫抖,稱之為神蹟。
彼得凝視它,眼中映出短暫的勝利。
然而,頭顱開始低語:我總是第一個嚐到苦澀。
中段開始抗拒:我拒絕咀嚼前人的殘渣。
尾端終於嘶吼:我繼承的只是集體的糞便,卻被要求稱之為智慧。
鏈條震動。銀線一根根斷裂。意識如星屑四散,回到各自孤獨的夜空。
彼得熄滅了燈。他走出房間,夜風冰冷,卻吹不散他心底的靜默。
他終於明白:真正的力量,從不在合眾,而在獨立。一顆腦,若能直面自身的黑暗,便已足夠斬鐵。
天快亮了。彼得抬頭,看見第一道光落在遠山,如同一個人,獨自醒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