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老奶奶就起床,忙得像在主持跨年特輯。她先把春聯貼好,再擦了擦神明桌,接著把整個家裡掃得亮晶晶,最後才滿意地泡杯熱茶坐下休息。
冰箱一醒來,還沒開啟自動除霜,就覺得自己全身怪怪的。他低頭一看差點整台跳電。
全身被套上一件厚實又鮮豔的橘紅色毛線套,緊到像冬天被塞進羽絨衣的小孩,頭上還頂著三片綠色毛線葉子。
冰箱激動到壓縮機都在抖:「哇靠!?為什麼我身上長葉子!?昨天我還在排冷凝水,怎麼一睡醒就變蔬菜!?而且還是胡蘿蔔!?」
老奶奶端著早餐:「你看,是不是很吉利!蘿蔔代表彩頭,過年嘛,喜氣最重要~」
冰箱整個主機板都在哀嚎:「拜託,這太丟臉了!我這樣出去被電風扇看到,我以後怎麼在家電界摸…呃不是!是在家電界混啊!」
老奶奶淡定地說:「再加點芥茉?你果然喜歡這個葉子的造型。」
冰箱急著澄清:「並沒有!我身為冰箱,我的品牌形象是『專業智能』、『可靠穩定』、『安全省電』。簡稱專.可.安!是那種家庭看到會安心、送禮會有面子的家電啊!結果你把我打扮成胡蘿蔔,我整個定位都跑掉了!」
老奶奶拍拍冰箱的橘紅肚子:「就是『裝可愛』啊,剛好穿這身可愛又保暖,不會著涼。」
冰箱抖門抖到快開啟強制除霜:「不是裝可愛!而且我不需要保暖!?你現在把我包這麼厚,我自己都誤會是不是機身發熱、過載求救了!」
老奶奶似懂非懂地說:「蛤?發熱鍋在揪團?」
冰箱:「是發熱過載,你聽到哪裡去了?我這樣穿真的不行啦!」
老奶奶委屈地說:「這是我昨晚一針一線織的欸,代表你新的一年欣欣向榮。」
冰箱急了,開始搬出專業術語:「不行不行!你這樣會影響散熱!外部包覆過厚,會導致冷凝器工作負荷飆升,耗電量增加、壽命縮短、冷凍力下降,這是一個超級不合理的服裝搭配。我本來是節能標章,妳這樣一包,我直接變『耗電箱妖獸』!!」
老奶奶點頭:「後面想要瘦?原來你也會在意背影啊?放心啦,這件織起來屁股不會大,看起來很俐落啦。」
冰箱瞬間破音:「不是後面!是耗電!我是怕效能變差!我主打的是冷系家電,不是什麼暖男蔬菜系啊!!」
老奶奶不為所動,把毛衣下擺拉更好:「這樣穿起來有精神。看起來喜氣到連灶神爺經過都會點頭稱讚。」
冰箱深吸一口冷空氣,換情感攻勢:「我從沒求過妳什麼。我每天替妳保鮮、保溫、製冰、存紅包、冷藏年菜,從不抱怨。妳可不可以,就這一次,放過我的形象?」
老奶奶溫柔地摸摸冰箱:「我就是覺得,你穿這樣很可愛又很吉祥嘛。過年嘛,大家都要換新衣,連你也要一起熱鬧。」
冰箱眼神死:「熱鬧歸熱鬧,你把我弄成拜拜用的菜頭,這真的太超過了。」
老奶奶聽到「拜拜」眼睛一亮:「欸對喔!菜頭都很受神明喜歡!看吧,我果然選對造型!」
冰箱差點自動關機:「我不是要討神明開心的啦!!我是家電,不是供品!」
它最後一次用盡家電尊嚴的奮力掙扎:「好啦我們講道理,我身為冰箱,我有冰箱的尊嚴嘛!我的使命是冷藏,不是陪妳演什麼蔬菜劇場!」
老奶奶很誠懇:「可是你現在橘得很健康耶,像吃了半年的葉黃素。」
冰箱:「……我輸了。」
它放棄般垂下三片綠葉,像一根認命的巨型菜頭。
老奶奶笑咪咪靠近:「來,我拍一張要傳給隔壁的阿蘭姊,讓她看看這個光澤,這個橘度,多討喜!」
冰箱乾脆自動關閉語音功能兩秒:「隨便妳啦……反正我已經失去身為家電的尊嚴了……。」
老奶奶拍完照,心滿意足:「哎喲,今年我們家一定好彩頭。」
冰箱默默看著自己橘紅色的身體,最後小小地嘆了口冷氣:
「……好吧,過完十五,我一定要脫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