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陣子傳來 Frank Gehry 於洛杉磯自宅辭世的消息。
這位享年 96 歲、被譽為「建築界畢卡索」的建築師,在超過六十年的職涯,以創新方式玩弄曲面與金屬,改寫了結構形式的邊界,也顛覆了人們對材質與工法的既定想像。
他的作品像蔓延在不同城市的畫布,每一次的拆解、扭轉與組合,都是精準計算後留下的美麗痕跡。
即便 Frank 曾獲普利茲克建築獎的最高肯定,我個人認為他真正深遠的影響,是在於將建築提升為民眾生活中,視覺經驗與城市文化的一部分。
解構主義: 材質與工法

他以科學的方法拆解藝術,重新組合成大家沒想過的樣貌: 從鈦金屬曲線包覆的畢爾包古根海姆美術館,到洛杉磯迪士尼音樂廳宛如帆船的不鏽鋼外殼,無一不顛覆人們對「建築應該長成什麼樣子」的想像。
那些看似扭曲、破碎的量體,其實隱含著被注入靈魂的生命力。而繁複的曲面與金屬切割,背後則是極為理性而科學的計算與安排。
這些啟發與感動,絕非三言兩語可以帶過。
Frank 一直熱衷於打破對稱、尺度與秩序的束縛,將解構主義發揮得淋漓盡致。
以 1978 年他為自己家設計的波紋金屬、膠合板與鐵絲網為例,本會讓人聯想到廉價的膠合板和鐵絲網,在他刻意保留新舊對比的衝突感下,一舉打開了建築碎片化與日常工業材料的美學可能。
而 1989 年落成的德國 Vitra 設計博物館,則以多個交錯的白色塊體與不規則曲線屋頂,堆疊出近乎雕塑般的動態姿態,展現出他獨特的非對稱、解構式表現語彙。
這些大膽的材料應用與構造手法,不只改變了建築的表情,也在結構與工法上帶來突破: 從材料的混合運用,到動態幾何在建築中的實作,深深影響了後代的創作思維。
藝術與科學,碰撞與和諧

在建築與聲學結合的成就中,洛杉磯的 Walt Disney Concert Hall 無疑最為人所熟知。由不鏽鋼曲面構成的帆船式造型,不僅成為城市地標,也重塑了大眾對當代建築的想像。更重要的是,其聲學表現同樣備受推崇——《紐約時報》曾形容它是「全國最佳音樂廳之一」。
Gehry 堅持與聲學大師 Toyota Yasuhisa 密切合作,確保空間在視覺震撼之外,也能提供近乎無可挑剔的音響品質。對音樂愛好者而言,這裡既是一座建築作品,也是一個能真正被「聽見」的藝術空間。
除了迪士尼音樂廳,Frank Gehry 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莫過於西班牙的畢爾包古根海姆美術館 Guggenheim Museum Bilbao。
以鈦金屬板包覆的曲線塔樓,層層交疊的造型,形成立體而豐富的展覽空間,不僅成為建築史上的里程碑,更帶動城市的文化與經濟復甦。
能將衝突的材質和造型結合得如此和諧,本身就相當不容易,而那種既規律又充滿對比的層次感,正是 Gehry 作品中「既藝術又科學」的最佳體現。
可惜上一次造訪西班牙時,行程未能排進 Bilbao。明明是古根海姆啊,卻錯過親眼見證的機會,實在非常扼腕。

另一件讓人印象深刻的作品,是位於布拉格的跳舞房子 Dancing House。
曲線玻璃與冰冷大樓之間的張力與對比,彷彿兩位舞者相依共舞,讓人幾乎忘記玻璃與金屬原本的冰冷質感。
即便是多年前的事了,仍記得當時造訪正值傍晚,粉橘色的夕陽映襯,再加上河邊街燈與車燈的點綴,怪異又和諧的畫面至今仍清晰留在腦海中。
至於西雅圖流行文化博物館 Museum of Pop Culture ,其彩色金屬外牆強烈的雕塑感,曾被戲稱為「一把被壓扁的電吉他」。
這件作品的實驗性與風格顯著是毋庸置疑的,但個人對這樣的呈現略有保留,或許我終究還是偏好稍微「正常」一些的組合方式。
不過即便如此,它依然是一件具有開創意義的代表性作品。
解構重建的無限可能
Frank Gehry 的離開,讓建築界暫時失去了一位極具指標性的巨匠。
好在近年的建築展覽與國際設計論壇中,陸續可以看到許多來自學生與新銳建築師的創作,展現出強烈的活力與潛力。
而隨著 BIM 技術的成熟與普及,材料與工法層面似乎也正醞釀著新一波變革。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會有新的建築師以不同的視角與技術,為建築界帶來下一次突破,延續 Frank 所開啟的那條實驗與創新的路徑。
在尚未完成的城市畫布上,他留下的筆觸痕跡,仍將繼續影響後來者的靈感與創作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