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黑暗面？（一）從強暴來看背後的社會議題

猖獗的強暴案？背後來自被以偏概全的生成原因

不只一位讀者想知道，為什麼印度的強姦案如此猖獗，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讓女孩們晚上出門都得要膽戰心驚？甚至是用這種醜惡的形象揚名世界？其實針對這個主題，我先前也寫過幾篇文章，以下就簡略的介紹一下這些不同的面相。

許多時候，主流媒體甚至是今年BBC英國廣播公司播出的紀錄片〈印度的女兒〉，都某種程度的簡化了這個問題的原因，印度的社會問題，又或是全世界的社會問題從來都不是單一原因造成，無論是教育、經濟、男女不平等、種性、 司法與警察系統、政府功能乃至於基礎建設等等，全部都與印度駭人聽聞的強暴問題相關。

BBC英國廣播公司播出的紀錄片〈印度的女兒〉

先以今年三月鬧得沸沸揚揚的紀錄片〈印度的女兒〉說起吧，我曾在關鍵評論網寫過一篇批判這個紀錄片的文章，〈被政府禁播就值得看？印度女權運動家：〈印度的女兒〉簡直就是反女性〉可以作為前情提要，簡單來說〈印度的女兒〉把焦點放在了罪犯的自白上，而開場的敘述，也用「來自貧民窟、貧窮而沒有教育的印度男人」對比「英文說得很好、受高等教育的受害女大學生」框限了強暴犯的形象。

貧民窟確實也是印度一個主要的強暴問題，在新德里、孟買這樣的大城市總有著一大片貧民窟，這些住在貧民窟裡的人們，多數是從其他省邦的移工，他們身無分文的到城市裡打拚，隨便找塊空地放下了家當，從隨便搭起的帆布蓋帳篷慢慢的發展成磚瓦矮房，有的也從一個人變成了一口子。

帳棚不必說，就是只有一片布遮風避雨，許多簡單磚頭蓋起的平房，也就是一個家徒四壁的小空間，很多也只是用一片布或板子簡單的隔著就當成了門，在這樣的情況下，女人的處境就變得非常脆弱，更別提直接睡在橋下、人行道上、車站旁的女人們，她們是在印度遭到性騷擾或性侵最頻繁的女人們，在印度的女權運動家總是用「最脆弱的（The Most Vulnerable）」來形容她們，每天太陽下山，就是她們恐懼襲捲全身的時刻，先前曾發表的文章〈女性的脆弱來自於我們惡劣的環境：印度總理獨立日演說，談人民最關切的「強暴」與「廁所」〉，也大略說明了這個情況。

攝影：印度尤

孩童成為環境下的犧牲品

除了女人，來自貧民窟的孩子也往往是環境下的犧牲品，他們沒能上學，許多在才剛學會走路時，就必須在車水馬龍的街頭討生活，只要停紅綠燈，就有小朋友會從人行道上衝下來，他們有些是敲車窗乞討，有些則拿著原子筆、玫瑰花、玩具或氣球等小商品，在那短短幾十秒的時間裡賺錢，甚至有些孩子會拿著鐵圈開始表演一看就知道是硬練的軟骨功，甩甩有個小辮子帽子，手阿腳阿脖子阿，可以拗的關節全都用上了。

一次因為工作到了非政府組織幫助街童的中心，那兒的女孩也都才十歲上下，她們告訴我，她們主要都在火車站和巴士站外面賣一些小東西，女孩們小小年紀卻很清楚的知道，一定要結伴而行，因為有太多男人在等著她們落單，一個女孩就告訴我，她曾經被強拽著要拉她去一個黑漆漆的小空間，她在大聲尖叫和掙扎之下才僥倖逃走。看著這些太過早熟的面龐，我想像著她們一次又一次在陌生人的接近與壓迫下，受了多少罪。

而街邊的男孩們情況也沒有比較好，只是換個一個方向罷了，在街頭往往有著成群結伴的特性，貧窮、龍蛇雜處而必須用各種方式討生活的環境，對很多事情都還懵懂無知的孩子，有時候就莫名的被大哥大叔們帶著喝私釀的烈酒、吸毒品和加入幫派，如果不照著做就會被排擠、被討厭甚至是被打，在他們無從判斷是非的情況下，就成了一個他們或許沒有想過的小大人樣貌。

印度孟買的貧民窟。照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攝影：Kounosu

在印度的強暴案中，很多時候強暴犯都是來自貧民窟，而其中也不乏未成年犯，2012年震驚全球的新德里巴士強暴案裡，六名主犯裡就有一名未成年犯，當時激起了印度社會中極大的辯論，能夠強暴人的未成年人，是否就應該以成年人身分受審？

我和許多人一樣不能理解，為什麼這個差半年就成年犯的未成年人，就因為他小個半年就成了逃脫成人司法審判的藉口？當時為了想知道未成年街童的情況，我在社扶組織服務街童的中心裡，找了幾個十多歲的男孩，看著他們一個一個無邪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睛，我原本只想問問他們是不是知道這個駭人聽聞的強暴案，還有是否周邊有些這樣的情況，沒想到一個男孩怯怯地說，他就曾被吆喝著要一起去做壞事（強暴），只是他沒有去，他說：性侵女孩就該被處死。

過去我曾想不通，為什麼印度有這麼多的輪暴案，這些強暴案件多半都不是單人所為，為什麼會出現這樣成群結伴一起去性侵的扭曲行為，我想這個中心裡的孩子某種程度給了我答案。

「性」是消遣還是成就感來源？

我曾經問過一個印度司機，我問他印度的男生大概什麼時候會第一次接觸到性，他害羞得笑著不好意思說，但他坦承，像他們這樣貧窮的男人們，能夠負擔得起的最大的娛樂就是性。

性很廉價嗎？有看過〈印度的女兒〉這部紀錄片的人，應該會記得主犯穆凱什（Mukesh）在片中曾提到，當時他和兄弟們本來是要去G B Road好好玩一下，後來是在半途和受害女大生與同行的男生起了口角，犯下了強暴案。他所說的G B Road就是新德里的性產業一條街，到了那裡全都是廉價的妓女，在那兒是合法賣淫，根據印度司機告訴我，那裡一次服務一兩百盧比就有了，如果是在路邊那些臨時拉客的，甚至有每次二三十盧比的價格，相較於吃一頓好料、出去玩又或者是其他的消費，性對他們來說，就是簡單快速廉價又快樂的消遣。

之前提到，貧民窟主要由移工組成，先前採訪女權運動組織時，她們也特別提到，大多來到大都市生活的移工們，是從事低階的勞動工作，他們的妻小許多也都留在鄉下，他們隻身在大城市裡沒有尊嚴的生存著，某種程度上也造成了心理上極大的壓迫與不平衡。

很多人會問，既然已經有了公開的性產業區，在街頭也可以輕易找到從事性產業的女子，價格又這麼便宜的情況下，為什麼還要強暴別人？或許生活的壓迫與不平衡心態，是其中一個原因。

這些在人生中無法獲得成就感的男人們，在大都市裡看見了這麼多光鮮亮麗的生活卻不屬於自己，同時在傳統思維中，理應在家的女人們，也開始出來工作並取得一定的成就地位，相較之下身為男人的自己卻如此卑微的生活著，在強暴女生的過程中，他們甚至是可以藉此獲得成就感的。

攝影：印度尤

談到這裡，主要都還侷限在貧民窟與社會問題上，但你以為犯下強暴案的幾乎都是貧窮而未受教育的人？那你就錯了，如同我一開始所說的，這個問題實在非常複雜，需要花非常大的篇幅才能說得比較仔細，下一篇會再繼續談，包括種性、傳統男女價值觀、警察、司法與政府等其他層面，請繼續收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