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四月,行政院研考會出版了一本「為永續點燈」的書,以生動活潑圖文並茂的方式介紹了台灣這幾年在永續發展的努力與成效。
從民國91年6月,行政院擴大改組行政院國家永續會,除了原本的專家學者之外,還加上相關的部會首長及民間團體代表,在當時的葉俊榮政務委員的努力與行政院長的支持下,在那幾年的時間,的確讓許多政府單位開始瞭解什麼是永續發展,同時永續會訂的數百項行動方案也納入研考會的追蹤考核中,讓行政單位能撥出人手辦理這個新的領域的新增事項。
從91年到現在,快要5年了,以民間團體的角度來看,對於政府在永續發展實質的進展與承諾,我們是不滿意的,這其中當然牽涉到短期利益與長期發展的角力,再加上許多重大政策的調整或許也不是單單部會層級可以決定的,當然,或許也免不了有「人去政息」的個人因素所影響。
後面附的這一篇荒野保護協會的報導專訪,是書中12篇文章裏的一篇。
沒有教室的教育──荒野保護協會
原來不只學校要推廣永續精神,永續的觀念也必須要走出教室,在生活中扎根。
葉主委觀察到,台灣許多的發展是從台灣的土地生長出來的。
舉荒野保護協會為例,這群堅強又韌性的人一開始對台灣不斷遭受破壞感到憂心,而開始思索到底要用什麼方式去對抗這種不當的開發。於是,他們終於發現了一種國民信託的方法,結合所有愛護環境的人,企圖把沒有被開發的荒地、溼地或森林買下來,並尋求法律面、制度面等的援助來阻止開發,希望保護這片土地的原貌留給子孫。
小記者懷著崇敬感激的心情,前往荒野護協會採訪。
思源埡口的一盆火
為了讓大家清楚「荒野保護協會」的由來,記者先把時間拉回到1994年4月8日那一晚。
那時已是春天。位於北橫公路台七甲支線,大甲溪和蘭陽溪上游分水嶺的思源埡口,氣溫卻只有攝氏三、四度。就在溪谷間一座廢棄的軍營裡,傳出了的一點光亮。原來是一群三十多歲來自各行各業的社會中堅份子,和正值壯年的生態攝影作家──徐仁修先生,生起了盆火,在溫暖的火光中對話。他們聊著台灣的美麗,卻也擔心著自然環境的人為破壞,更害怕的是,這樣的好山好水,下一代的子孫還有機會看得到嗎?
就在那一晚,這群人決心要成立一個以保護自然生態、推廣自然教育為宗旨的團體。而這樣的一個火熱的發心,引領著荒野踏上了永續發展的漫漫長路。
一萬會員,十萬小時
衝著這麼感人的出發點,記者決定加入會員,體驗一下荒野的文化。
來到位於台北市興隆路的台北總會門口,全是木頭打造的荒野保護協會招牌在壓克力招牌充斥的街道上,顯得特別「搶眼」。進門後,辦公室的擺設和招牌的風格一致,樸實又大方。原來,辦公室的裝潢設計全是義工們一手包辦的。
在我告知要加入會員後,突然發現辦公室裡人人臉上堆滿笑容。原來荒野正在進行會員人數破萬人的活動,目標已經越來越接近了。
一萬名會員或許對許多社會團體而言只是個小數目,可是對於在台灣最難經營的保育團體來說,卻是天文數字!
此外,記者還聽說為了讓會員們盡心盡力發揮義工潛力,荒野使出了渾身解數,竟然讓全年的義工服務時數高達十萬小時以上,他們到底是作麼辦到的?
剛開始參加荒野每週四晚上的固定聚會,記者發現荒野人真是「沒大沒小」。在這裡,幹部不是任命,而是自然產生的,沒有誰一定要聽誰的,也沒有哪件事比哪件事重要。這裡沒有階級,沒有太多規定,也很少有人否定別人。和競爭的職場大不相同,荒野瀰漫著一股自由而隨性的清新空氣。
為了避免人員的流失和浪費,荒野集合了最優秀的幹部,全國巡迴分享各項推廣心得。同時設下十二個工作委員會和一百多個次級義工團體,讓所有的分部和會員都能找到自己的舞台,貢獻己力。
此外,記者還打聽到,荒野的財務很透明,因為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口上,而且其實大部分活動的經費都是義工自掏腰包的,而且沒有絲毫勉強。「因為經費有限,才能將錢做最好的運用。」一位野人這麼說。
擋不住的影響力
「環保」雖已是普世價值,不過每個人心中都有優先順序,一般人通常把家庭、工作擺在最前面,緊接著是嗜好、興趣或信仰,再來才有可能是環保。難道這些人吃飽了閒著嗎?
記者察覺一些常到協會來的人,來的理由簡直千奇百怪;有人覺得這裡有家的溫暖,有人喜歡吃大家帶來的美食,有人喜歡這裡的笑聲,有人只是習慣來這裡晃晃……。
原來說穿了,荒野能讓會員們為了「環保」掏心掏肺、出錢出力的關鍵因素,就是「人情」。
在華人社會中,「人和事順」一直是不變的真理,所以荒野就像個和樂融融的大家庭,讓每個新加入的人感到舒服自在,都能在團體中找到適合自己的服務項目,沒有專業的門檻,沒有菁英主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再加上「不否定別人」的溝通文化,自然而然認同團體,產生感情。一旦有了感情,一切都好說啦!
吚外,團體的影響力也會滲透到個體,進而改變個體。有人就向記者透露,自從進了荒野,生活自然而然變得很「環保」,不但隨身攜帶碗筷、車子也少開了、電視少看了,連路上的垃圾都忍不住去撿…,原因無他,因為大家都這麼做。荒野就這麼巧妙的消除了認知和實踐的落差,讓加入者透過參與和實踐,進而願意改變。
此外,荒野也像個「夢想仲介公司」,提供了實現夢想的平台和人力。
舉例來說,一位交響樂團的小提琴家成立了「荒野古典音樂欣賞社」,吸引了熱愛古共音樂的會員參加。過了一段時間的經營,這些社長慢慢發現自己最想做的是特殊兒童的自然教育,也就是帶領身心障礙的小朋友體驗大自然的神奇和美麗。想當然爾,這些社員就順理成章的成了她圓夢的最大支持。
除此外外,「以荒野之名」成立的社團還包括:電影欣賞社、登山社、攝影社、繪畫社……等,讓每個會員因為找到同好,而不再孤單。而這些社團也成了無數夢想的溫床。更棒的是,根本不用管理。
許多過來人都承認,剛開始加入荒野的一、兩年,是在幫別人圓夢。但在參與過程中,自己的夢想也會不知不覺竄出來,等到時間成熟,另一個夢想團隊又誕生了!
溫柔的堅持
這次潛入荒野,記者還有一個重點任務,就是了解荒野如何為了自然保育進行抗爭運動。於是,我問他們最近有沒有遊行示威,沒想到得到的答案卻是:「我們荒野很少參加遊行示威。」不會吧?這樣算什麼環保團體嘛!透過進一步了解,記者才發現,原來這裡面大有道理。
自然環境和社會發展之間如何達到平衡,不犠牲任何一方,是邁向永續發展的重要關鍵。而這需要一個成熟理性的公民社會,透過充分的溝通和討論,以合作代替對抗,才有可能達成。其實大多數人都知道保護環境的重要,只是不清楚該用何種方式。
面對公共環境議題時,身段柔軟的荒野,就曾用溫和的遊說方式成功阻擋下許多不當開發案,例如阻止花東海岸台十一線公路工程,以及在水璉保護區設火力發電廠開發案就是一個溫和抗爭的成功案例。1996年,一對夫妻回鄉度假,行經美麗壯闊的台十一線花東濱海公路,赫然發現整,條公路為了拓寬,被施工單位挖得面目全非,海岸全堆滿了難看的水泥消波塊,不禁難過得當場落淚,於是他們決定找荒野幫忙,將這個問題浮上檯面,抗爭從此展開……。
這段抗爭期間,少了激情和衝突,所有的力量全都化為具體行動:打了無數通的電話、傳了無數封的傳真、寫了無數篇的文章,更找來了許多專家學者、地方人士共同支持;只要有政府首長演講,立刻跑去送資料陳情;經過兩個多月的全力動員,終於爭取到去行政院由四十位處長所組成的「產業東移指導小組」中簡報,成功延緩台十一線的拓寬工程。
而這樣深耕所聚集的能量,更在之後花蓮水璉保護區火力發電廠開發案中發威。為了對抗龐大的企業集團和扭轉樂觀其成的政府相關單位,除了當地全數村民的支持,包括立委、國會助理、媒體和學者,以及無數的各路人馬全都拔刀相助,終於讓這個荒謬的開發案撤銷。而這個成功案例,也為民眾悍衛環境的抗爭運動,起了一個正面積極的示範。
就此,荒野成立立「鄉土開懷小組」,多年來態度溫和卻不斷堅持的成功阻止了許多不當開發,也證明了荒野在處理環境議題上,已經走出了符合永續發展原則的第三條路。
把荒野變成教室
既然沒有遊行參加,那去戶外走走好了。星期天,記者和野人們來到五股溼地參加解說活動。記者發現參加的成員很多是當地的居民呢!有民眾透露,以前根本不會想來這麼荒涼偏僻的地方活動,但是透過專業解說員生動有趣的解說,才發現原來這片荒地竟然住著這麼多有趣的動、植物,這麼有價值。
經過調查記者才知道,原本這片五股沼澤就和關渡平原一樣同是水鳥的重要聚集地。然而因為過多的污染以及人為建設,讓這片溼地慢慢的走向死亡。而在一次即將發包的整建工程中,由於一群人不斷努力和攻府官員以及當地居民溝通,成功的阻止工程進行,拯救這片濕地逃脫水泥化惡運,轉而由包括荒野保護協會、加里珍文化藝術社等十個團體共同組成了「疏洪道溼地保育聯盟」加以圈護管理。義工們目前正在努力營造水鳥的棲息環境,並於每月進行固定的生態調查與環境監測,同時還舉辦一系列的成人與兒童的解說員培訓,以及每週日的生態導覽解說,讓群眾開始親近並了解這片荒野的珍貴和奧秘。
不只這樣,荒野還在台北萬里和宜蘭冬山成立了兩處溼地植物庇護中心,收容復育許多原生種的水生植物。此外新竹仙腳石食蟲植物保護區、台北富陽森林公園、宜蘭雙連埤野生動物保護區……等,也都是成功保留下來的荒野。
誠如之前所言:「荒野,是我們留給後代最珍貴的遺產。」因為一片隨著自然演替變化的荒野,其實就是永續發展的最完美典範。
經過了幾天的了解,記者發現雖然荒野已經做了那麼多事,但是他們最重視的還是「教育」。因為他們相信唯有透過「教育」來做環境保護,才能夠徹底改變人們的思考與行為,進而生根持續。
所以十多年來,荒野的推廣講師主動或受邀到學校、企業、社區、政府部門、公務人員訓練等場合,舉辦近四千四百場演講,解說員帶領自然體驗活動近一千五百場!
而荒野除了培養專業的解說員,形成台灣最大的解說義工組織,在台灣四十八個定點進行長期的自然觀察與環境監測,並擔任人與自然的橋樑,透過熱誠分享的體驗活動,傳遞生態觀念、連結人與土地情感。而這些解說員更是組織內部參與其他領域工作的主要力量。聽說,近幾年一些解說員在受進階訓練,因為他們也想帶領身心障礙者到大自然中進行體驗。
接著,協會還成立了「炫蜂團」,參考童軍團的運作模式,給合創新的自然教育,引導小學三至五年級的小朋友長期的在團體中學習尊重生命、愛護自然、更棒的是,連爸媽也要一起參加。這種結合自然教育、親子、成人終身學習的功能,可是世界首創的喔!
此外,荒野夢想全國每個學童都有親近自然的機會,每年寒暑假舉辦自然營,還積極籌備自然教育基地,結合學校戶外教學。而弱勢家庭的孩子因為無法移民,是根留台灣的一群,所以荒野也透過募款,免費讓這些孩子參加自然營。
值得一提的是,荒野將1992年在紐約開啟的「綠色生活地圖」活動引進台灣。讓社區民眾為了繪製地圖,讓每個人親自在巷弄中探尋走訪綠色資源,發掘了自己環境的人事物,培養在地情感,啟動人們在生活中具體實踐環保。
哇!教育是最慢看到成效的事業,可是荒野卻花最多的心力去經營,實在令記者太敬佩了!
可是,荒野的野心真的很大。除了台灣之外,荒野更將環保的觸角往其他國家延伸。
原來海外的華人社會一直是世界環保工作的缺角,一方面是由於華人的飲食文化常常是造成環境及動物保育問題的主因,一方面是海外華人普遍沒有支持環保團體的觀念。為了補足這部分的缺憾,荒野前後於尼加拉瓜、澳洲及馬來西亞成立分會,想會將荒野的成功經驗推向國際。而且據說,連中國大陸也有許多環保團體紛紛向荒野請益呢!
荒野保護協會透過認養活動、認識大自然的活動,以及享者、教育者的姿態,在某個定點開學校、招學生,不斷的把永續概念推廣出去。他們的教室是大自然,學生有成年人,他們可能是律師、老師、企業家或是計程車司機,但也有家長帶著小朋友參加。荒野就是用這麼另類的方式,教育大家認識永續。
荒野協會是從土地發展出來的組織,他們對土地、對生態的關懷和愛,是非常難得的。尤其是組織中的成員都能堅持理想,這大概便是所謂的永續性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