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民在立法會外紮營,反對修改議事規則集會,來的人並不多。
打從雨傘革命的
催淚彈開始,很多沒有想要參加那種馬丁路德金式「公民抗命」遊戲、本來對選舉也沒興趣的市民,純粹出於義憤或不服氣而變成了抗爭者,或捲入了那個所謂的社運界。這就是雨傘革命的本質:素人。
他們沒認同過這個社運圈的一切目的,手段,習慣和觀念,更不知道或信奉甚麼「公民抗命」,便和之前在這圈子的人格格不入。這些人過去並不參與或主導這些社運,大部分都未曾想過參選,最多就遊行時出來充人數。
素人市民與老社運的衝突
他們未曾認同過港式社運,而是因為港式社運走到一個死胡同,感到自己的未來與香港受直接威脅,大家才會走出來。說他們是「抗爭」,不如說是更純粹的「反抗」,但他們走到佔領區時,往往孤身一人,對甚麼社運一無所知,只是覺得自己不能不參與。
社運圈看到這些人,政黨也好,社運團體也好,都循著過去的軌跡認為是「新血」。腦子裡想著2003年七一後的選舉大勝,便把這些人捲入了「社運界」,不論是直接納入成員,或者是要求他們學習和同意過去的「抗爭」方式,當然,也包括這個社運圈長久以來的是非。
這些人就這樣形成了一個「新社運圈」,他們大部分既沒有讀過社會學系,沒看過馬克思,不認同約翰懷爾斯,沒有去歐洲居住過,不認同那個馬丁路德金,之前不是學生就是生活被別的東西佔據的人。他們只接納了部分觀念然後以自己方式實行,例如參選。
所以他們跟所謂老社運激烈衝突,他們對於很多老社運的現象和做法都否定與排斥。而老社運也排斥這些「不守規矩」的不速之客,而討厭這些人,予以各種標籤與陰謀論。
「本土派」只是一個標籤
偏偏這些人就是社運界一直想爭取的、站起來反抗的「市民」,只是當他們真的被喚醒後,跟社運界想像中的不一樣,也完全不受他們控制。
這些人不少都被不同社運團體在現場吸納,而參身這個社運選舉圈,但這些人是真正的抗爭者,是說,他們其實關注的是make chaos,製造麻煩給政府,而不是想最大化議席數。這又和傳統選舉的做法產生衝突。於是這些素人又被排斥出來,因為他們只想抗爭,卻不想被已有的東西約束。
而沒有人知道該怎樣稱呼這群人,他們曾有過很多不同的名字。還記得「傘兵」嗎?甚麼標籤也是講同一群人。
因為這幾年流行講「本土」,而這個也是選舉語言,他們就接受了自己被稱為「本土派」。參選的人發覺講本土派能吸引這些雨傘革命的素人,也爭相自稱本土派,這個標籤就誕生而被認可,即使實際上本土派沒有定義,甚至沒有清楚的界定標準。
你只能側寫出這群人的共通點,他們的某些共通性形成本土派的性格,雖然有很多人嘗試代言,但沒能成功。和這共通性有越多相同的人,就會得到支持,而這些往往是對傳統社運的反彈:例如香港傳統社運追求和平到不留下垃圾,本土派就容許破壞;傳統社運重視光環,本土派則鄙視它。
實際上雨傘革命,革的是香港社運的命,因為它把能喚醒的人都喚醒,剩下的是堅決不理,或認定香港社運甚至香港無可為,討厭政府卻更不相信社運能做甚麼的人。你做甚麼都不會感動他們或引起他們同情,他們並非未醒,而是無眼睇。
大部分參加過雨傘革命的人都不來
接受傳統社運越深的人,越覺得這群人難以接受,格格不入,而批評產生敵意,但又進一步強化了本土派的自我認同。這是對敵意和批評的自然反應。
最後去到今天,他們都不來紮營。很多人會問「本土派」不來,但客觀地看,是「有在雨傘革命願意在佔領區支援留守」,數以千計至萬的人,都不來。
你不能說這些人冷漠,不抗爭,參與過雨傘革命的人你不能批評他們不願意抗爭。但除了二三百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認同或沒興趣,或不支持那個紮營,這是雨傘革命的參與者的大部分。他們願意抗爭,但不認同這件事,他們用不參與的方式投下了不信任票。
原因有千萬種,只是結論一致,至於他們是不是本土派?那是否有參與雨傘革命,但這三天不出來的那幾千人,都是本土派嗎?事實上本土派沒明確定義,如果你覺得這些人都不出來,就是本土派不出來,那你就定義了他們是本土派。
但更客觀的說法,不出來的是有參與過三年前最大抗爭、願意抗爭的大部分市民。他們都不願理會和支持。
本土派的本體就是一群沒核心的市民、抗爭者,而不是某一個「個人」,也沒可跟隨的領袖,就算出來參選的,也只是這群人的其中成員,是代表但不是領袖。本土派會投這些人票,但不會聽他們指揮,會投票只是這些人有比傳統社運更大的共通性而已,可是這也是相對的。
老社運一直相信這些「領袖」真的是在領導本土派而予以攻擊,但這些人大部分都只能和只是隨波逐流。
但要讓老社運理解這些人不是長毛,很困難。看口號就知道,老社運有些人撐長毛,有些人撐眾志,但你很少看到現在的本土派大聲說這種撐組織或個人的口號。
過去的框架套不住他們
我看到很多老社運都攻擊那些年輕候選人,有些抱怨他們推人去死,有些大聲要求他們道歉,有些則嘲笑他們沒堅持抗爭。這是夏蟲不可語冰,他們以為這些年輕候選人像長毛一樣能服眾,在指揮甚麼,事實上不能,他們大不了嘗試為本土派代言,而且也常常不成功。更遑論領導群眾做甚麼,他們其實很被動,而且大部分都沒甚麼目標或圖謀。他們知道選舉,但選到後能怎樣?我相信大部分都不知道。
選舉只是黑暗中一道燈光,自然的吸引這群需要希望的人,當然燈光後只是一群爭權奪利的妖怪而已。他們以為是救贖,但不是,可是不走向那邊,沒人知道能在這片黑暗中做甚麼,所以他們寄情選舉。
本土派沒有救世主。或者曾有過但現在也沒有了,只有一個個充滿缺點但擁有共通性的代表。
這些人其實也不是真的想從政,他們只是覺得面對香港的惡境,參選從政可能是解,多少夾雜一點虛榮和私心而已。所以他們沒有很認真規劃自己的政途,反而很快發覺立法會選舉的用途成疑。
本土派本身就是因爲香港既成的秩序失效的副產品,自然不斷進一步破壞它,這秩序的破壞是無差別的。它既震撼政府,也破壞社運界,也觸發了議員取消資格,亦瓦解了集會式社運,及更多的東西。人人都想用過去的框架套住他,只會被其反噬。很多人想當它是資源,但最終它是個粗暴的黑洞,粉碎了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