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0/02/26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主流媒體聽不見的聲音-原運紀錄

前些日子,我在臉書看到有朋友轉貼管中祥老師訪問巴奈的影片。當時並不知道有這樣的社運,一場攸關於原住民族傳統領域的社運。影片的下方提到他們歡迎所有關心這個議題的人前來幫忙,不然在一個人數少的情況之下它們有可能會被清場。不知如何,或許是某種使命感使然,所以我去了。
搭著捷運到台大醫院站,轉個彎就是凱達格蘭大道,路旁一隅放著帳篷,後來知道有十一個。走進去時巴奈正在抽菸,她爽快答應讓我加入,並給我安排了一個帳篷的空間。人們分成兩團,其中一團是歌唱團,大部分由原住民青年以及從各地來參與這場運動的人。當中有個吉他手跟鼓手,就這樣配樂伴奏都有了,唱到深夜。另外一團是決策團,由巴奈跟那布以及馬躍等人組成,他們有時聊天有時討論,然後還有不可或缺的喝酒抽菸等。剛到現場時,我進去裡面唱歌,有原住民的民謠,也有張震嶽、動力火車等振奮人心的曲子。有時氣氛高了起來,便盛滿一杯酒,大家傳下去喝。後來我到了決策團,團裡有個外國人,他跟我說起了有關於我們上一代的事情。
我們的上一代,當他們還在受教育的時候,被灌輸的永遠是主政者的想法。對於他們來說,這些土地被收歸國有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很單純的以法律上的財產權來看待原住民的土地。他們忘卻了這片土地與所有人的連結,曾經其上有著流傳千年的詩歌,有孩童玩耍的足跡,有原住民對於祖靈的崇敬。當上一代成為主政者之後,理所當然的發生像今日這樣剝奪傳統領域等等侵犯其權益的決策。我問他,為甚麼這個議題傳不出去?只在一小圈長期關注的人中被討論著?「從來不見主流媒體報導這件事,」他說,「你也是看到網路訊息才知道的。」
我想,主流媒體之所以不會去報導,也許他們不認為這有可看性,沒有打架甚至流血的設問不是他們服務的對象。或者,在現今財團控制媒體如此氾濫的情形之下,原住民團體的訴求與他們本身的利益相違。所謂的傳統領域與知情同意權的行使,會阻擋許多的建案,妨礙既得利益者的獲利。由此看來,主流媒體上不見任何相關報導也很自然了。
「那你的任務就是把這件議題帶回去嘉義。」他說。
巴奈被那布的聲音從帳篷裡吵了起來。那布已經不如以往的強壯,要靠著輪椅行動,現在的他正喝著酒抽著菸。巴奈出現之後,他只要每講一句話,後面一定會回一句「去睡覺」。反覆來往十幾次之後,終於在眾人的攙扶中進了帳篷。巴奈聽說有個來自嘉義做校刊的年輕人,便過來問我「為甚麼土地重要?」我一時答非所問,於是她又問「那土地可以拿來做甚麼?」一旁的人笑著說利益輸送啊、開發啊、蓋房子啊。這些都是答案,但是並沒有回歸到平時的經驗,太大眾化了。我回答那就是種菜、養魚吧?除此之外,大概就是生活,進而對這片土地有了感情。「土地可以拿來埋死人,對吧?」人,是依著土地而生的,死了便也回到土裡。她說了很多,然後進去帳篷,睡了。
接下來是清理場地的時刻。把多餘的椅子都收了起來,把酒瓶與各類垃圾分類,放在一個大透明塑膠布底下。凱道一號露營區沒有任何的洗碗精,我們得利用清水、雙手、菜瓜布把沾有油汙的盤子碗筷洗滌乾淨。大約清晨六點,我跟兩個大學生提著飲料桶去附近的警察局提水回來,這就是我們一天的用水。來凱道,不是被照顧,是要照顧大家。每個人都做好自己所能夠做的,便是為這次的社會運動盡一份心力。聽著早晨遠處總統府的升旗樂聲,我把標語包了一層保鮮膜(下雨能防水),累癱在椅子上。
社會運動說穿了,就是公民對自己的生活現狀不滿意,但是主政者不作為,所以自己站到街頭上,為權益發聲。如果一切都是好的,沒有人願意在街頭上餐風露宿,沒有人願意以肉身阻擋鎮暴警察的鐵棍。他們不是暴民,只是追求公義社會的人民罷了。看著他們在凱道上宿營逐漸增加的天數,這些向來承受鄰避效應與財團覬覦眼神的人們,或許有一天他們可以等到訴求被實現的那一天,或許只是官僚式的回應。即使最終被驅離,在被歷史遺忘的那一天以前,這些人是不會離開的。
責任編輯:佘威澐 核稿編輯:盧郁璇、黃適敏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