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人尊稱甘地為「偉大的靈魂」(Mahātmā),因為他領導的不只是一場反抗殖民的政治或社會運動,而是一場內心自我探索和省思過程的「真理實驗」。正如同甘地在自傳《我對真理的實驗》(The Story of My Experiments with Truth)當中所寫的:「(聖雄)這種稱謂只讓我深感痛苦而已。但我非常想將只有自己知道的精神層面的實驗公諸於世,讓大家知道我在政治界的力量均源於此。假如這些實驗真的都屬於精神層面,其中便容不下對自己的吹捧,這些實驗帶來的只有謙卑。我越是反省過去,就越深刻察覺到一己的不足。」
諷刺的是,在甘地150週年生日那天,這位在施政上非常強調「讓印度再度偉大起來」的總理莫迪,居然投書《紐約時報》,題為〈為何印度和世界需要甘地?〉(Why India and the World Need Gandhi),強調甘地的非暴力抗爭啟發了很多當代的民權運動,最後並強調「讓我們肩並肩,使我們的世界更繁榮,免於仇恨、暴力和苦難。」隨後,另外兩位作者也投書《紐約時報》題為〈莫迪是甘地的對立面〉(Modi Is the Antithesis of Gandhi),指出無論在各個面向,莫迪都違反了甘地倡導的原則,這表現在莫迪政府對印度境內少數族群,尤其是宗教少數穆斯林的不寬容政策,整軍備戰面對中國,以及對於勞工權益的忽視。
甘地寫道:「慈悲心的積極形式意指最大的愛、最大的慈善。如果我是慈悲心的追隨者,那麼我就必須愛我的仇敵。我必須將同樣的準則應用到對待那些作為我的敵人或陌生人的犯錯者身上,正如同我對待犯錯的父親或兒子一般。這種積極的慈悲心必然包含了真理和無懼。正如同人不能欺騙他所愛的人一般,他也不會懼怕或威嚇他或她。生命的禮物是所有禮物當中最偉大的;一個在現實上給予的人,會卸除所有敵意的武裝。他已經為一個光榮的理解鋪好了道路。那些臣服於恐懼的人,就不能給予這樣的禮物。因此,他必須使自己無所畏懼。」(Speeches and Writings of Mahatma Gandhi, (Fourth Edition).)
論到甘地對「非暴力抗爭」的思考,他寫道:「非暴力是我們內在的神格力量。直到我們理解何謂非暴力,我們才會變得像神。」(Harijan, 12-11-‘38, p. 326)簡言之,甘地的運動,試圖喚起的是人類內在的神格性的靈魂,說起來真的令人不可思議。
在現代社會,若有人倡導這種價值哲學,肯定會被笑是傻子,但甘地就是要人們鍛鍊自己的心靈。他繼續寫道:「如果我們只愛那愛我們的人,就不是非暴力了。只有當我們愛那些恨惡我們的人,才是非暴力。但是所有偉大良善的事,不都是困難的嗎?愛那可恨的人是最難的事。然而,如果我們真想完成它,藉由神的恩典,即便是最困難的事都會變得容易完成。」(Selections from Gandhi, (1957), p.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