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還是大學生的一九九○年代,流行的不是棒球外套,而是書包。當時最受大學生歡迎的是 EASTPAK 和 JanSports 的背包,各大學都販售與這兩個品牌設計相似,且印有學校名字的書包,許多大學生也都背著這樣的包包上課。那時每天都能在地鐵上看到有人背著印有校徽的書包。我則是在熱門的 EASTPAK 背包上別上學校徽章,上面就印有校訓「Veri Tas Lux Mea」。
印有校徽的棒球外套或書包可說是取得某個「地位」後感到開心的表示。
大一時,每當我稱呼首爾大學為「我們學校」時,心裡都充滿感激,也盡情享受成為首爾大學生的成就感。但現在回想起來,大學時期真正取得的成就卻寥寥無幾。
擁有多數人嚮往的校徽,及世人的認可並不意味著幸福。
我曾在首爾一所高中擔任代理老師,S是當時的學生,到現在仍與我保持聯絡。他對我說過:「老師,經濟學真是有趣!」
S當時興味盎然地閱讀我給他的大學經濟學教科書摘錄本,他以仔細收集這些資料自豪,是個有著開朗笑容的少年。在學校被譽為化學天才,喜愛探索的S現在已經成為外科主治醫師。其實大學時期,他的志願是內科,我問他選擇的原因,他帶著令我不解的笑容回答:「因為我只做有趣的事!」
幾年後,S成為第二年住院醫師,許久沒見面的我們約在醫院附近吃飯。我問S為何後來選擇了外科而非內科。
S做出這個選擇的原因本質和之前是一樣的:「因為可以享受手術這種極致的樂趣!」
S不執著當初所擅長的主修,只是希望能探索自己喜歡的事物,進而享受快樂工作的喜悅。聽了S述說著醫大時期故事,我非常羨慕。
「醫大能讓我嘗試不同的主修後再選擇,這真的是很棒的制度。」S表示在選擇主修前那段探索的過程,才是他在醫大所享有的最大特權。後來由於醫院發生緊急狀況,我們沒再多聊就解散了,但當我開車回家時,坐在駕駛座上的我嘴角是上揚的:「S真是幸福的少年啊!」
我教過的學生中,除了S之外,還有現在已經親如妹妹的Y。
當時Y沉醉於考上首爾大學的成就感。幾年後,我再次多管閒事地問當時已經大三的Y:「你畢業後想做什麼?」
Y無法欣然回答。她很有野心,雖然應該選擇一條路,但只要是好工作她都想嘗試。留學回國後,她想成為教授,也希望成為三個小孩的媽媽,最後進入以業界最高年薪著稱的大企業。我雖然無法詳細了解Y在那間公司經歷了什麼,但她後來腦中只有一個想法:「這不是我想要的!」
資歷和年薪樣樣不缺的Y所缺乏的是「喜歡的工作所帶來的幸福」。Y不顧親友的提醒和擔憂,進入公司兩年後就提出辭呈,申請到師範大學就讀。她在他人最羨慕的位置提出「我是誰」這個疑問。
這兩個剛滿三十歲的學生,無獨有偶地以不同的生活面貌對我說了相同的話: 「擁有多數人嚮往的校徽,以及世人的認可並不意味著幸福。」
S在年輕時未經長時間的徬徨就找到真正的自己,從事能讓自己幸福的工作,並以此工作賺錢。雖然考了三次才考上醫大,但幸運少年S在這點上已經算是非常好運。Y在人人稱羨的好公司看著自己不幸福的樣子,開始探索自我,雖然現在仍未找到答案,但她表示一點都不惋惜自己拋棄的標籤。對她來說,一流大學和大企業的標籤就像已經付款的無聊電影票,只是「沉沒成本」。
拋開可怕的標籤
幾年前的三月,我坐在學校內的小咖啡館看書,聽到鄰座女學生的對話。她們都是剛升上大四的英語教育系學生,其中一位想留學,但不知道回國後會如何,所以也在考慮直接參加招聘考試。朋友們給了她一些忠告:「你在想什麼啊?你想做的事情簡直是南轅北轍,無法兜在一起。」
由於已經獲得「首爾大學」的標籤,野心勃勃的她省略了「我是誰」的探索,正在尋找下一個目標,也就是下一個「標籤」。我雖然有很多話想對那位女學生說,還是安靜地離開咖啡館。因為我想起了過去和她們相像的自己,我雖然會以學校徽章表達獲得這項成就的喜悅,卻不知不覺在世界規定的目標中迷失了。我在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的狀態下年紀漸長,即使長大成人,我也在為了得到外部的掌聲和他人的認同而活。
拋開學校標籤穿上真正的「自己」
《從0到1》的作者彼得.提爾從史丹佛大學法學院畢業後,應徵大法官助理一職卻失敗了,後來他選擇成立 PayPal。
「不要競爭,要壟斷!」
他所建議的生活完全顛覆我的常識。在高中教經濟學的我能夠說明「完全競爭」的益處,他卻認為「完全競爭」是未來我們最先要拋棄的舊意識形態。據他所說,那些強調「完全競爭」的經濟學者對某些人以牟取暴利維生的問題漠不關心,經濟學家只是借用了物理學的研究成果,把「完全競爭」描述成一種均衡狀態,並對此大表讚賞。
我們渴望更高的薪資、更好的資歷,為了忠於競爭體系而奮鬥,往「菁英路線」這個毫無意義的目標邁進。在此過程中,讓自己與他人不同的特質和夢想理所當然地被忽視。越是想成為競爭體系的一員,越容易被完全競爭市場的其他參與者取代。
我從彼得.提爾的文字中得到許多勇氣。我的特質成為我的品牌,也成為其他人無法與之競爭的壟斷性商品。開始做沒人做的事,雖然可能看起來像「傻瓜」,但我有機會成為創造新價值的創業者。這意味著即使我無法成為像彼得.提爾那樣成功的創業者,我也能從自己的價值中看到新的可能,並藉由不斷提問,找到自己的特質與價值,從而過著精采的每一天。
我發現自己害怕的不是摘除學校的標籤,而是被學校的標籤變成「和大家一樣的人」。我得出的結論是,如果不拋開學校標籤,就無法成為《從0到1》的主角。不鼓起勇氣行動,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請不要再像個夢想進入首爾大學的高中生一樣,嚮往自己擁有與其他人相似的資歷、年薪和職業。真正的幸福不是校徽或大企業光環所能給予的,而是透過回答「我是誰」而領悟的。我們真正該穿上的不是校徽,而是自己的名字,現在領悟這點還不算太晚。
在尋找自我的過程中,不要陷入不必要的自我懷疑中,一定要相信自己!
※本文選自《丟掉香奈兒包,活得更漂亮》/ 崔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