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12|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殺人放火的藉口?試讀草民武俠《孛星誌》

  《孛星誌》是張草職人武俠系列的第三部,也是完結篇;我之前讀過第一部,並寫下心得〈〉,第二部《蜀道難》還沒讀,適逢第三部試讀,剛好試試看這部作品是否適合獨立閱讀。
  依我說,還是建議大家先看過前兩部,再來看第三部;劇情連貫性雖然沒那麼強,在步調上卻是急轉直下,出場角色也多,人物刻劃在前幾部都刻完了,單讀這部不易代入角色,也不易理解裡面的一些梗。
  作者說了,《孛星誌》主要在探討張獻忠種種特異行徑的原因(見張草部落格〈《孛星誌》完成!庖人系列終於告一段落〉一文),我邊讀《孛星誌》裡張獻忠殘忍好殺的行止,邊思索這個故事到底要告訴我們什麼,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憐之處?善惡到頭終有報?還是人力難以抗天?無論如何,再冠冕堂皇的原因,都不足以為殺人放火的藉口。
  其實在第一部《庖人誌》裡,張草便試圖塑造一位壞得其來有自的「鄭公公」,寫他如何可惡之餘,也花費不少篇幅寫他以往如何受人欺凌;在第三部《孛星誌》,鄭公公的心路轉折也很精彩:
  當彩衣第一次將香濃的肉湯湊到他嘴邊時,他是錯愕的。   他從來沒想像過,被他傷害的人會對他那麼好。   但是第七天,彩衣沒有現身,沒有湯,也沒有清水。他飢渴得要死,那種被遺棄的感覺又再湧上心頭了,過去他極力想要消滅的挫折感又回來了,他感到憤怒,再次相信這世上除了師父王用之外,沒有任何願意幫助他的人。   (中略)   他重拾過去的信念,在心中起草活著出去之後的復仇名單。   但是,當阿瑞衝進地穴時,他的信念瞬間粉碎了。   原來彩衣失蹤了!(摘自《孛星誌》)
  後來他為救彩衣,偽裝成廚子進入敵營,張獻忠要他殺人作樂,他本可下手以討好取信張獻忠,未料:
  他驚訝的發覺,他竟然殺不下手。   過去他抄滅周大同全家,完全沒憐恤過周家一家老小。   他屠殺廣勝鏢局時,也壓根兒沒起過半點慈悲心。   但此時此刻,他殺不下一個被綑綁在他眼前,懼怕得抖個不停且眼淚鼻涕直流不停的人。   他忽然領悟到,過去他都是命令別人去殺人,自己從未動手。   原來,要親自下手奪去一條無辜的生命是如此困難,不知以前他麾下的錦衣衛們是如何辦到那麼鐵石心腸的?(摘自《孛星誌》)
  除了鄭公公,還有也是從第一部就露臉的老面孔阿瑞和彩衣,他們的戲份不比鄭公公少,心境倒是沒什麼太大的變動,算是中規中矩的主角典範,倒是反派角色很搶眼,改邪歸正的鄭公公不算,張獻忠旁邊邪里邪氣、怎麼著都死不了的老神仙,愛玩鬆鬆樂的矮個兒,嘴巴比刀劍厲害、殺人不沾血的汪兆齡等等,正派人士只有挨打的份,實在有點氣悶,不免想到鄭丰的《靈劍》,無力的正派、怪力亂神的元素,該說是靈幻武俠嗎?總之幸好作者們在最後讓故事低空飛過,沒有就此讓俠義墜機。(笑)
  一部好作品,除了文筆嫺熟、人物生動、情節精彩之外,還要有自己的思想。
  男耕女織,這不是聖人們所推崇的太平盛世嗎?(摘自《孛星誌》)
  作者最後兩個字「才怪」下得好,所謂的男耕女織,有時只是亂世之中,不得已的避世之策。
  在《孛星誌》中,我們看不到英勇殺敵還能全身而退的大英雄,看不到連經奇遇、從小蝦米一躍而成大鯨魚的少年豪傑,看不到瀟灑從容、血不沾衣的俠客,看不到彈劍高歌、慷慨激昂的烈士。我們看到的,是掙扎;從販夫走卒到前輩領袖,從小女子到大男人,他們都努力地,想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為了這個世界而戰鬥。
  姿勢其實很難看,四肢被拆得七零八落,裝駝背、挖地道、穿糞坑、從血淋淋的屍堆起來又下去,這在書中都不算什麼,我想最難的大概是苟活吧,跟隨在敵人身邊苟涎殘喘,屈膝逢迎、背負罵名,一個沒弄好身首異處還算是幸運的,只為了更遠大的目標。
  即便如此,他們仍然匐伏前進。
  至少是前進了。暫時。
  讀起來挺讓人不忍。然而,誰說這不是俠的真正面貌?沒那麼乾淨漂亮,沒那麼風流倜儻,武力差上人家好大一截,那又如何?他們有一顆良善的心,他們為了救人而努力,這就是俠。
  不過,與其說是以職業入文的「職人武俠」(事實上,第一部是有職業抒寫的味道,但第三部已褪去職業的外衣),或講怪力亂神的「靈幻武俠」,我更認為它是「草民武俠」:亂世中,如草般渺小,卻也如草般堅韌的人們,如何掙扎求生存,如何堅定地執行他們的信念,如何行俠。
  最後,那個阿九究竟是誰?留給讀者們討論想像的空間。
  「這個世間還有很多比剃頭更重要的事,更重要的我都不怕失去了,何況頭髮?」(摘自《孛星誌》)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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