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邇人遠 - 我思念的您

台北入秋微涼的天氣，陽光帶著風，很舒服。 南部應該還是炙熱的吧，南部的溫暖總是可以輕易卸下北部的冷。

台南，很多兒時回憶存留在那裡，是我度過暑假最好的勝地。爺爺是警察，小時不懂事又好奇的我，總愛跟著去警察局進進出出的，恩～原來我才是警察局的常客！ 爺爺是個非常正直的警察，奶奶說連他的主管都挺怕他的，因為他為人剛正不阿、克己奉公、公事公辦，奶奶常打趣說，爺爺應該是兩袖最清風的警察吧！ 爺爺年輕時孤身跟著蔣公來台，一個人奮鬥努力成就一個家，我的羽球是爺爺教的，最愛吃他親手做的紹興燉五花，香而不油、甜而不膩，喜歡牽著他的手去鄰居家的芒果園摘芒果，喜歡偶而鬧鬧脾氣，然後賴在他身上撒嬌。很怕他說起抗戰故事，因為當時年紀小有聽沒懂，很怕他生氣的樣子，因為超嚴肅的。 爺爺喜歡舊時代的書，每次暑假回去總拿著一本超厚又傳統印刷的《紅樓夢》給我看，我總有藉口的只淺淺的翻了幾頁，想想不知道那些書還在嗎？

17年了，爺爺離開我們已經17年，奶奶把遺物和照片整理在他的房間，關上門只留下小小隙縫，這是奶奶心裡對爺爺深深的思念。每次回去，我總是偷偷的進去那道門後，看著爺爺的照片，跟他說說話，告訴他我很想他，問問他過的好嗎？我相信他一定過得很好，跟在菩薩的身邊，遠望一片藍天白雲，是送他那天的記憶。從來都沒夢到他，所以我相信他一定一定過的很好，正直的靈魂會得到好的回報，但想起他晚年病重纏身的痛苦，豈止是心酸與心疼能形容的痛。 閉上眼，都還能看到他坐在輪椅上給我過年紅包的情景，沒想到那是最後一次也是最後一面。 永遠記得那天的送行，當火爐拉出他的骨灰時，用顫抖的手撿起他的骨頭放進甕裡，眼淚沒有停過；永遠記得在離開前，奶奶終於抑制不住的大哭，她一直很堅強的處理所有爺爺的事；永遠記得爸爸一直忍住在眼眶打轉的淚水，因為他必須更堅強的面對；永遠記得叔叔想哭卻依然倔強的面容，因為生前他們倆只要一見面就吵架。 我永遠記得爺爺身上那套警察制服的味道。

爺爺的家是警局宿舍，有著舊時代的磚瓦，雖沒有水泥房屋的亮麗外表，卻冬暖夏涼。里長的奔波，讓奶奶還能保有房子到她離開，奶奶的健康關係著這棟回憶的存在，歲月從不為誰停留過，我很貪心且自私的希望奶奶一直都平安健康的活著，可以讓我一直有機會回到這這棟回憶裡。 但經年承受風吹雨載的老屋，總有負荷不了的時候，雖然叔叔跟姑丈常常修補這加強那，自從兩年前叔叔過世後，不知道是不是房子有所感受到甚麼，還是冥冥中誰的推動，想跟著叔叔生前留下的小黑狗相依為命，一直不想搬離開那的奶奶，就在某晚，有兩條蛇從屋頂上沿著牆壁從天而降，奶奶跟小黑狗嚇得當場腿軟，匆匆拿一點行李離開。 之後，姑丈跟表弟們輪流陪著奶奶回去一點一滴地收拾些行李，搬去姑姑那住。如果沒有那些蛇的出現，奶奶也不會有決心離開她與爺爺一起從年輕小夫妻、到成為三個孩子的父母、到成為爺爺奶奶、到工作退休、直到離世的房子。 我臆想著，爺爺叔叔是您們嗎？讓蛇來趕走奶奶，好讓她不要一個人，對嗎？ 叔叔過世時塔位是跟爺爺放在一起的，您們不要在吵架囉！吵了一輩子鬧了一輩子，人生到頭只是甕裡的那一些沙，您們要好好的相處，好好的保護奶奶健健康康的，好嗎。

生命盡頭一場空，用眼淚來到世上，用眼淚送別。 心底永遠深藏一份對爺爺的思念。 爺爺，我好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