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2/08/10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貝加爾湖┃俄羅斯‧伊爾庫次克

也許我千里迢迢來到這,是為了與內心的寧靜相遇。
我在伊爾庫茨克,遇到了另一個吉他旅人Hiro。他是這趟旅程中,唯一跟我一樣用吉他環遊世界的人,連琴都跟我同一把。
25歲的Hiro在一年的工作中陷入迷惘,決定出來環遊世界。步調很快的他,只打算在這裡待兩天,於是我們相約明天一起去貝加爾湖。
往貝加爾湖的車上,我們聊起了台灣的現況,Hiro對於台灣人怎麼看待自己國家很有興趣,於是我從歷史部分講起。我難以知道自己掌握的,真實確切的有幾分,只能盡可能講述一個,我所了解的台灣。每當想起楊爸說的一番話,我總會提醒自己,要抱持謙遜的態度。
一個小時後,清澈的湖面映入眼簾。
 
車繼續開了數百公尺,我們的視線被一股魔幻吸引,而無法從湖邊移開。不久,剛掠過眼前的湖面,這會兒全結了冰。完全融化的湖水,與厚厚的冰層緊緊相鄰,實在不可思議。
我們一下車馬上走到湖邊,Hiro興奮不已,我才問說要不要踩到冰層上時,Hiro已經邁開他的步伐,踩進岸邊沒完全結冰的部分。
結果他的鞋子全濕了。他驚呼連連,水超冰啊。
遠方看見有人踩在冰層上,我們也緩步前往。直到周遭全是冰,湖與天空連成一線,我們才滿足地停下,享受此刻的寧靜,與內心的亢奮不已。
被徐徐冷風吹著的意識清晰而銳利,腦中卻開始朦朧地幻想著,若在這躺下待到黑夜,是否就會像電影<王牌冤家>裡的金凱瑞一樣,能用一夜安眠,遺失過往的種種回憶。
我拿出吉他遞給Hiro,吹起口琴,開始了我們的冰上演奏會。旋律響起,觀眾即是彼此,歌曲是坂本九的《昂首向前走》。此刻的幸福,已不在雲或天空,而是在冰上。那一刻,我們透過了音樂感知到,這將成為彼此旅行回憶中,難忘的一頁。
盡興地拍照、大聲吵鬧,才看到氣墊船在冰上行駛而過,告知原來我們腳下的擔心是多餘的。但想到萬一真的陷進湖裡,就要跟一戰後的3萬凍死難民亡魂們,共享這美麗的湖泊,我們仍戰戰競競,一步一步輕柔對待,這美麗的藝術品。
我們一起回到招車的地方,踏上歸途。那晚,我們一同在客棧裡繼續高歌,聽到歌聲的俄羅斯住客們,都紛紛上前來湊熱鬧,原本在櫃檯總板著臉的老闆,突然開始手舞足蹈起來,在我唱完Let it be時,甚至來與我握手,慎重表示他的感動。看到音樂帶來這般落差,我自己也感動莫名。
小小音樂會結束後,我們聊著彼此的寄望。期許哪天自己可以成為路標,釋出一些重要的訊息給周遭的人。告訴人們這世界上,確實有各種不同的生活方式,並將曾經受到的幫助,回饋給眼前需要幫忙的人。
身為旅人的我們,選擇了多數人不會走的路,花上許多時間待在不屬於自己的地方,活在一種漂流的日常。既非政要高官、影視明星,沒有權力與金錢,只有一顆腦袋不停思考,生命究竟該怎麼樣,有沒有更好的方向,更遠的遠方。
想起當初我從Atsushi那裡所接受到的訊息:關乎人生的可能性。如果不怕勞苦,我們確實有些選擇。而我並非討厭安穩,只是在過往的生活中,心中某部分總好像飄盪在天上,只能藉由外面的世界,來探索自己內心,了知它真正的模樣。
經由不斷旅行,才更加確切了解他人的幸與不幸,逐漸明白自己那些情感所為何來。倘若人生只能選擇在這漫漫長路上,如履薄冰、亦步亦趨,總為自己見聞過的渾沌,感到手足無措,我寧可自己能活在冰封的湖裡,聆聽自然帶來的樂音。
我把快樂當作指南,擺在金錢的前面,毅然辭去工作出發旅程。開始的前幾個月,飽嘗自由的快樂,及自我實現的滿足感,直到這些感受終歸平淡,旅行的厭倦與孤獨的總和,竟讓我在某些夜晚,感到輾轉難眠。我也曾幾度懷疑自己,是否怎麼選擇都是錯。
直到度過那些低潮,我才逐漸明白,自己又搞錯重點了。快樂該是過程,並非目標。唯有那份活在當下的專注,帶來的充實與衍伸出的滿足,才得以寧靜致遠,有如音樂。
是啊,音樂。憶起白天,凝望貝加爾湖時的寧靜感受,真像極了一首鋼琴獨奏,沒有固定節拍的搖籃曲,那麼輕盈、那麼神秘。而那份深邃的神秘,彷彿在向我訴說:別多想,只管讓生命走往內心更深處。
「住進森林裡,能讓人還債。我們呼吸,吃著水果,摘花朵,到溪水裡,然後某天,我們死了,卻也不曾跟地球結帳。人生是一場霸王餐。渡過一生最理想的情形,是能和北歐小精靈那樣,在土地上自由來去,卻不曾在草地上留下痕跡。」
                  -席爾凡・戴松《貝加爾湖隱居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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