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2/02/22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歡樂時光》– 內外翻摺,逼近崩壞與自由的方法

四位一起奪下盧卡諾影展最佳女主角獎,而交通工具的移動是《歡樂時光》大量對話之間,重要的「轉場」,也藉此「載具」展現優秀的攝影、剪接、場面調度和配樂的細緻變化性。
四位一起奪下盧卡諾影展最佳女主角獎,而交通工具的移動是《歡樂時光》大量對話之間,重要的「轉場」,也藉此「載具」展現優秀的攝影、剪接、場面調度和配樂的細緻變化性。
確實利害,並遠遠甩開當初看完《睡著也好醒來也罷》的驚喜 (同是導演濱口竜介的後來的另一部作品)。五個多小時的電影,竟沒有冷場地不斷拋出的 「嶄新」; 如同電影中充斥著那 一次又一次的對話中不斷給出台詞上的驚喜 ,與場與場之間優雅的影像,細緻的蒙太奇和場面調度。如此,在準確(形式)與鬆散(意圖)之間 ,像是作者ㄧ再嘗試要達到創作的終級目的:崩解與自由。
也許就先從編劇之一,也是導演唸電影研究所的同學,野原位,這位來台灣駐村時創作的工作坊開始談起(詳情請自行點閱觀看),也就是分別座落在《歡樂時光》上下段落,出現兩個重要的工作坊/論壇情節,這樣類似公共的培力計畫,在整部電影結構內外,達成某種如莫比斯環,像是分不清是劇情之內還是電影之外的外翻皺褶。
電影上半段的「尋找身體重心」工作坊,藝術家和其中一位女主角,以額頭碰額頭的方式,感受(猜測)對方的想法。
在電影上半段的「尋找身體重心」工作坊,用身體探索人際網絡的相互關係,相當有趣的課程內容與演繹方式,除了是在劇情上,主角,四位步入中年的女子遭遇人生關卡的新嘗試之外,更像是把劇情嵌入《歡樂時光》的前製過程:如何引導演員表演的方法,抑或是,在台詞上,把演員的個人經驗成為台詞的共同編劇的創作方式,以至於在真正拍攝的畫面 (就是我們看到的畫面),那些演員看來有些僵硬的表情,像是「念台詞」的排練階段,與真正演出方式的游移。
這樣排練與正式演出界線的模糊,並和劇情互為內外的,同時在工作坊中,安插其中一位女主角作為活動紀錄者(應該是藝術經紀之類的職業),同時電影過程會拍她,也會偶爾會穿插她拍攝的影像,這樣帶有某種後設的暗示,就像是現實生活中參加「藝術治療」或「心靈成長」課程,所提醒的,回到身為「一個人」的真實:在課程中,社會跟家庭成為某種「虛擬」關係的個體看待世界的方式,以至於《歡樂時光》中那樣排演感的荒謬,與可笑地對現實的「出戲感」,在隨後的法庭場景所呈現效果非常的顯著,這樣具有某種解放意圖。
小說朗讀座談會,小說本身與電影角色情感狀態的糾纏不清,兩種文本之間的曖昧。
而電影後段的小說朗讀會,是另一個巧妙配置 (自己搜尋了一下,現實中好像沒有這類小說朗讀的發表會,通常都是詩的朗讀會),無疑又再把「台詞感」提出另一個思考的維度,指涉了電影中的小說跟電影劇本的關聯,角色們也確實同遊了有馬溫泉,而在朗讀會中像是「再現」了文字(劇本)的書寫跟念(台詞)的兩種差異(如小說大概描述著:隨著搭乘列車,而升起的風景,想起那個讓人印象深刻的片頭),並對照跟前段工作坊的企圖:分享每個人的經驗 / 創作者的主觀經驗之間,讓人想起《人質朗讀會》這部電影(自己沒看過原著小說,只看過電影),描述心理治療分享述說自己的故事與小說間的關聯,同樣《歡樂時光》也是文本與文本,或是文本的文本之間交互影響的關係。
比較會被詬病的大量對話,尤其有些人不愛看那麼多話的電影,我自己也不喜歡 用過多語言來交代情節的電影,但這點在《歡樂時光》並不是問題,更是如同上面談到,劇情佈置著角色共同培力計畫的活動所暗示,對於「台詞」的擴充與思考,如此才造就電影中不斷丟出不冷場的「梗」。尤其在座談會結束的慶功宴,角色們圍著桌子聊天,出現相當精彩藝術家/文學家跟工作坊/座談會參與者公私領域對談的交鋒。
辦完活動的慶功宴,藝術家跟工作坊參與者,同時是主辦活動者,精彩展現了公私領域對談的交鋒。
許多看似「即興」方式,也不斷出現在情節的安排或是剪接上,如:電影中段利用公車進隧道暗去,隨後跳到了一對情侶依偎在電車睡覺上(另一位女主角的兒子),男生突然醒來,說:總是會變好的,像是回應著上一個女主角面對離婚的宣判,也像是在宣告電影已經走到一半,接下來會有不一樣的發展。或是,在電影上半段帶領工作坊藝術家重要的提示角色,並非旁觀者,而是自己跳進去擾動四位主角的關係。電影後段藝術家突然落跑私奔的「怪小」(台語)行為,這樣非現實感的台詞更顯得讓人耳目一新,並相當成功地還有一點點詭異的感覺。
如同《醉好的時光》或《同學麥娜斯》,《歡樂時光》亦是描述四位感情濃厚的主角走到中年的人生瓶頸,如何在愛情、家庭、工作問題的困頓與僵化中尋求解放,或分崩離析,並在電影後段漸漸展現劇本「收線」的巧思,或過於碰巧的刻意(片尾厲害的電車上車下車的場面調度),卻在五個小時充裕的時間下拉長,不疾不徐,優雅緩慢的留白節奏下顯得自然。溫柔又殘酷的個體選擇,在看似機運的巧合下仰賴著「直覺」,如導演突然會讓演員想躺就躺,想坐就坐,從劇情的象徵意義,過渡到創作上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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