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王朝外篇－睡虎地秦簡】

睡虎地秦簡又名雲夢秦簡，1975年出土。它出土的時間，跟王蘧常先生的《秦史》完稿時間非常接近。

所以理論上，秦史裡面不會有這份雲夢秦簡的補充史料。

不過其實有部分：因為現行秦史版本，是王蘧常先生的學生弟子整理過的。裡頭提到「雲夢秦墓竹書大事記」，就載有內史「騰」的著書序。

這個內容，應該是過去的史書所不具備，只在雲夢秦簡中有的。但即使如此，雲夢秦簡中的秦律，也沒有出現在我手上的秦史裡頭。

這表示補註內史騰事蹟時，雲夢秦簡可能只有少部分翻譯還原出來。事實上我們也可以注意到，當時也還沒有睡虎地秦簡這個名稱。

從名詞的交錯中，我們就可以了解到很多歷史的隱藏面貌。我個人覺得有趣啦。

今天想大概透過睡虎地秦簡，來了解一下秦律的面貌。

需要寫在前面的是，這個顯然是內史騰的秦律，而不是我們一直以來認知，由李斯等人制定的嚴刑峻法。

這個版本是不是秦始皇後來十年用的，我也不敢肯定。大概聊聊而已。

內史騰的儒生氣息，較法家來得重。他認為法律其實早就在那邊了，只是官員不用，百姓不取……

這其實就是在嗆商鞅的愚民手法，搞到最後下層官員百姓都寧可相信傳統、鬼神。所以騰哥想要稍微修改一個簡單易懂的版本。

這一百分是場面話啦，信個三成就好。

舉個簡單的內容，「百姓犬入禁苑中而不追獸及捕獸者，勿敢殺；其追獸及捕獸者，殺之。」

就是老百姓的狗，要是闖入官方狩獵區，但是沒有追捕野獸，就不算犯法。只有侵犯官方區域內的「財產」，才要殺。

而且殺了之後，這狗屍體要留在那邊回歸大自然。狩獵得來的野獸，才能夠帶回去。

喔，這真的是針對狗，沒有暗喻人在裡面。因為當時百姓怕用狗看顧田地（或打獵），狗會跑到禁獵區，百姓就會倒大楣。但百姓不用狗，生產力就會下降。

所以騰哥清清楚楚的劃下道來。

而我們也可以注意到，這份秦律，顯然是秦始皇把百姓改稱「黔首」之前誕生的。

同樣動物相關的例子，還有關於幫公家養牛馬的。萬一養死了怎麼辦呢？照劉邦的故事來看，那一定是馬上逃跑亡命天涯了。

但這裡，騰哥詳細說了。

你要把死牛馬帶回官府，由官方查驗死因，判定賠償價值。而官方也必須把剩餘還可利用的部分，比方說什麼牛角牛皮牛筋，正確的變賣。兩相抵銷之下，才是犯人應該賠償的部分。

那你說，要是官府亂開價，老百姓賠不起那還不是得犯事就逃？

騰哥表示，不是養牛馬的一個人負責。關於牛馬的死亡，各級官員都要負責。也就是公家的牛馬死亡，大家要一起賠。

騰哥的概念其實很清楚：縣級以下官員跟百姓是一體的。

這也告訴了我們一件重要的事情：劉邦的故事，不是特例。蕭何曹參跟劉邦在村子裡相互包庇。劉邦帶隊趕不上，叫大家一起逃跑。這些都是在這份秦律底下的日常啊。

也就是從這個角度去切入，秦朝的滅亡。其實不應該說秦律過於嚴苛。

嚴格說起來，秦律對百姓不是很嚴。對官員也能夠付出相當的報酬。這件事不管從秦始皇對功臣的態度，還是內史騰的秦律都看得出來。

事實上，這個管理方式十分現代化。也就是讓中低階管理者，不會虐待基層，但又會盡心為公司出力。

但主要的罪責，其實在官員頭上。

不管是劉邦，還是陳勝吳廣，其實就是這種背負責任，但領得又不夠多的下層管理者。不幸的是，下層管理者跟基層的連結最緊密。

我們常說，制度再好，也是因人而異。

秦始皇任用好的將軍，好的官員，完成了統一天下的大業。並提出了一些改革過去的制度……在他任內十年，有暗殺事件，無反亂。

所以是不是就該說，嬴胡亥才是錯的那個人？又或者，秦始皇只是剛好提早死了，要是多活兩年，同樣也會發生叛亂呢？

這邊不做結論，但可以提一件事。

秦朝發生史上第一次民亂，跟秦律的架構有絕對關係。

若天下皆公侯王國，反秦的自然不會是老百姓。（事實上是小官員帶頭，不過古今中外都把這種層級當民變）

楚漢相爭就是公侯王國的又一次小戰國。

最後，內史騰的這份文件，其實最主要在教育的是下層官員。那些東西你拿給老百姓看，看得懂才怪。

反過來說，在秦王政二十年（騰哥撰文時間），秦的管理體系末端，其實就已經出問題了。

就像前面提到的，有一份秦律的文件，不代表秦朝的生活環境就是這樣子的。

試著想想，很多很多年以後，考古學家在台灣挖出了防疫作戰SARS小卡。然後就有人發表：幾千年前的台灣士兵，就是這樣認真精實的挺過了傳染流行病。

不不，絕對不是這樣的。

在缺乏交叉比對的前提下，你只能說，當時的疾病對軍隊也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所以他們提出了作息應對管制手法。

然後就會有人拿中國史料打你臉：中國公布施行《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條例》後，病例立刻大幅下降啊！所以應對方式絕對是當時人類消滅SARS的最主要原因。

時空旅人表示：幹，原來人類已經進步到沒有假新聞，只剩下智障的程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