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從音樂認識世界,不只認識國外,也認識自己台灣。我是個土生土長外省後代天龍國人,沒有外縣市的「老家」可回,從來只能透過音樂去想像別人的老家,那 319 鄉。透過林生祥想像美濃、透過謝銘祐想像台南、透過陳建年想像台東、透過陳昇想像溪州,都類似這樣,雖非東南西北客,仍有五湖四海夢。
思緒飄到高雄,現在高雄的樂團界好興盛,其中也包含我的愛團「淺堤」,他們在〈高雄〉一曲中自嘲「忘了這座城市,有炙熱的太陽,用不上的冬裝 」,卻在我心底鋪繪出置身驕陽下百般聊賴的美好形象。
喜歡淺堤也很偶然,最初是從流氓阿德(我也都透過他去想像金門)的歌〈最遙遠的距離〉。阿德找了一個名叫「蔡依玲」的女生一起合唱,這名字當然會讓人傻傻和那位舞孃地才分不清(我自首),但也因此才讓我認識她當主唱的「淺堤」樂團。
然後我去找淺堤的歌來聽,初接觸的曲子是〈怪手〉,第一次聽就把我聽到目眶紅紅。透過這首歌,我知道了以前從來不曉得的紅毛港、大林蒲歷史。入家鄉土地與人文關懷於歌,利用搖滾樂形式,卻以不卑不亢的溫柔沈穩韻律來表現,對於年輕人來說實屬難得,於是對淺堤更是不離不棄了。基本上我是覺得,所有台灣人都要來聽〈怪手〉才對!
這首歌帶領我去了解那片陌生港邊曾經發生過的辛酸故事,上次去高雄前我特地查了怎樣開車去紅毛港,但因為不熟,光看 Google 地圖開車似乎無徑可取。找人問路只說去那幹嘛,我實在說不出我只是想站在那裡感受一下過往,這種聽起來會被當神經病的話。後來因為時間較趕,天色漸晚,不想冒險覓路,只得作罷。下次再有機會,肯定不會放棄。
舊港難至,只得回向山往。下面這張照片,看似無稽無緒,其實焦點在於遠方那灰撲撲的樓房,據說就是當年林生祥、鍾永豐的交工樂團做出《菊花夜行軍》的美濃菸樓,現已廢棄。
我實在難以花時間拉著家人,在時間有限、又下著雨的前往鍾理和紀念館的路上,特別去參觀一間荒廢的舊屋。於是只好刻意路過、遠行注目禮,遙想那份情懷——那可是錄下〈風神 125〉、〈菊花夜行軍〉這些歌曲的聖地呀!
同樣偎海,下面這張攝於雲林麥寮海邊。如果你們知道,開車到這渺無人煙的荒涼地方,真的很久,但為的是把握日落前殘存的餘暉,看看對面那座大名鼎鼎的六輕。
那是鐘聖雄《南風》攝影集裡的萬惡淵藪,是啟發生祥寫出《圍庄》與《動身》雙專輯的現代魔多堡,是台西村民悲傷運命的源頭。盲奔來這天邊海角,我就是要親自看它一眼,揣想那害了多少性命的毒煙是如何飄散...
回程天都黑了,沿著〈出,不走〉歌詞中的路線:「東行七十八快速道,高速公路左轉北,林內接三號 」,走了好久好久,我總算到了古坑,住進民宿,休息準備隔天行程。但那趟阿爸逃離「北邊煙囪管」的路,我是確實走過了,差別在於我開房車、去度假,人家是「改裝三噸半」、拎著日常傢伙俬忙出走。可我仍然只能想像,畢竟我沒有像這樣的老家。
所以我只想看一眼紅毛港,有很奇怪嗎?路人都不懂我。音樂中的畫面總是栩栩如生在我腦海,引我透過音樂認識世界,那是我最喜歡的事,我的人生,泰半由音樂構建著。
但我的老家究竟在哪?
現在的我,可以毫不猶豫回答,整個台灣就是我的老家,我歌於斯、哭於斯。所以我曾經因為董事長樂團的〈美麗呀〉而開啟環保意識、也無比嚮往海雅谷慕(張震嶽)〈我家門前有大海〉中的花蓮。正因為全台灣都是我的家,所以當你們說在地人要蓋一條能快速回家的蘇花高而叫外地人閉嘴時,我覺得那也是我的家,我也不想看到家鄉山水遭到破壞。也所以我的夢想是跑遍 319 鄉,趁還能動時跑多少是多少,如今出國於我的吸引力倒還沒有家鄉土地的浪漫強。疫情出不了國,我沒有任何遺憾。
想想音樂、想想土地、想想生活,隨手寫寫心情,雜亂無序請眾看官們見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