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泰國導演阿比查邦(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的電影《華麗之墓》(Cemetery of Splendor),看電影即是如此奇幻的入夢經歷,我們闔上雙眼來到另一個世界,再張開雙眼,恍惚映入眼簾的是「真實的虛構」,所有的電影都存在虛構表現,即便是紀實影音,都存在創作者的切入和敘事角度,但電影作為現實與虛構的媒介,瓦解了時序;重塑空間形貌;也模糊了夢與實,就像《華麗之墓》中發散光芒的燈管,迷離醉人,將不同的現實人生和虛幻夢境串連、交融,那正是COUSINS強調的「觀影」作為「入夢」的意義。因而在《電影的故事:新世代》中,我們不斷看見COUSINS用人們闔眼睜眼的畫面串接一部部電影,引領我們跟著他走入一段又一段的夢境,在虛實模糊的交界處探詢生命不同面向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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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站後未曾停駛的火車 ⟣
除以闔眼入夢作為串接主題,導演亦巧妙地以諸多火車行駛的畫面串場,不難使人聯想到世上第一部公開放映的電影《火車進站》(The Arrival of a Train),COUSINS論述不同電影的銜接,火車行駛在不同地方,帶領我們進入世界各站,每一段畫面短而生動,不同形貌的火車、不同的沿途風景,不變的是始終動態前行的車身,如同電影生生不息的綿延廣袤的時空,乃是動態的開展,是沒有終站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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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緒出口,情感淨化 ⟣
COUSINS從離我們最近,最普遍、紅極一時的兩段電影片段開首——《小丑》(Joker)的階梯之舞和《冰雪奇緣》(Frozen)主題曲,兩者都是壓抑情緒的釋放,一個是人心惡之華,被社會教條和道德風尚禁錮;另一個是被限制的自我力量、被冰封的本我(Id)。《小丑》電影發行後,大批年輕人前往那段階梯朝聖,如同片中小丑引起的群眾追隨,在電影以外的現實世界似乎也鼓動著人心;而「Let it Go」一段畫面則風靡兒童社群,幾乎所有女孩都想成為Elsa,他們想高唱自我、甩開原則,構建自己的異想天地。一個血腥與暴力強烈的驚悚片和一個普遍級的兒童動畫兩相比較,原來二十一世紀最為人播放的兩個電影片段本質竟是相同的,它們都替人們壓抑的情緒找到釋放的出口,如同亞里斯多德論悲劇的作用,我想電影亦如是,乃是情感的淨化(catharsis)。
《電影的故事:新世代》無疑是獻給電影、獻給愛電影的人的一封情書,後設地以電影論電影,卻不淪為教育宣傳片,畫外音的字字句句都流露導演對電影的熱愛,它不是老生常談經典中的經典,而是專論二十一世紀延展、開拓的電影語言(extended movie language),所以它新鮮、不過時,擲地有聲地與我們所處的時代共鳴。於後疫情時代電影產業重新被塑形時,導演以他私密、同時亦具普遍情感的「電影筆記」,讓我們看見電影所有可能的形貌,在時空中動態開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