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劇透的觀影心得】 1945年「山椒大夫」流亡遺孤向權貴的復仇

劇情簡介

平安時代末期，岩城判官平正氏因爲百姓請願違反朝廷命令，流放筑紫。

七年後，妻子玉木(田中絹代飾）帶著一雙兒女，十三歲的廚子王及八歲的安壽，在前往筑紫途中在越後被人口販子欺騙，母子被迫分離。兄妹被賣到丹後富人山椒大夫那裡為奴，遭受虐待。

十年後，輾轉得知母親未死，安壽（香川京子飾）為了掩護廚子王逃走而死，而廚子王（花柳喜章飾）也決意上京，為家人陳情洗刷冤屈。

「山椒大夫」原著改編森鷗外小說，導演溝口健二的代表作，1954年榮獲威尼斯電影節銀獅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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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劇透的觀影心得

一大群農民闖入、堵在宅邸前，搶著說要為領主平正氏求情，他因替百姓著想，遭受流放。

平正氏安撫百姓後，和同樣是官僚的叔叔道別。

「把你的惻隱之心留給家人吧！」

「百姓也是人，值得同情。」

「笨蛋，他們能與我們相提並論嗎？」

叔叔氣的罵他，然而平正氏把孩子叫來，讓妻子玉木帶著一雙兒女、十三歲的廚子王和八歲的安壽回娘家。

「人不可失去失去憐憫之心，對自己苛刻，對他人懷有悲憫。」他叮囑孩子，並將一尊佛像交予他。

(人は慈悲の心を失うては人ではない。己を責めても人に情けをかけよ)

母親帶著孩子踏上旅途，途中遭受人口販子欺騙，母子被迫分離。

孩子賣到山椒太夫那裡，兄妹被逼著做苦力。同樣受苦的百姓雖然可憐也無法幫上他們。眼前看到逃跑的人，額頭被烙印的恐怖處罰。

兄妹不再相信大人，也不想說名字，好在有個名叫太郎的人願意對他們伸出援手，叮囑他們要忍耐。

化名陸奧的廚子王也只裝的順從，妹妹安壽也跟著每日紡織勞動，過著跟奴隸的生活，村裡的人都知道這種地獄日子沒有盡頭。

直到有一天，安壽聽從佐渡來的少女吟唱的曲子，得知母親被賣為遊女，防止逃跑被殘忍切斷腳筋，還是寄託歌詞，母親在懸崖海風中呼喚落淚，思念惦記著孩子。

她提案逃跑，廚子王卻不認同，「反正出去也只能當強盜乞丐，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哥哥，我們現在也像強盜，低賤的像是乞丐啊！」安壽難過的勸哥哥。

廚子王只作不聞，把佛像扔到一邊，激憤認為祈禱根本沒用。

這天，上頭的人命他們在將垂死的和子送往山裡時，安壽可憐她，不忍地想為她搭棚子。兄妹兩人又像以前一樣折樹枝，安壽一個人力氣不大，廚子王沈默上來幫她，兄妹回憶起和母親最後一次見面，露宿野外時的場景。

廚子王終於決定逃跑，但安壽冷靜分析兩人逃不遠，獨自留下拖延時間，讓哥哥逃跑。而安壽為了不被拷問凌辱，選擇跳河自盡，耳邊響起母親的歌謠，河畔是幫助她的婆婆，目送哭泣下跪合掌。

另一邊山椒太夫派人勞師動眾闖入國安寺，吵著要他們交出躲藏的僕人。好在和尚一頓威嚇氣場，將追兵打發走。掩護了廚子王和重傷的和子。

廚子王下定決心要去京都，找到最有權勢的關白大人，陳情一家冤屈。和尚則是勸他世道人心不易，「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人只要事不關己，就不會管他去是否不幸，是很殘忍的。」

但廚子王仍執著要去，和尚只能要他有面對困難的覺悟，並替他寫一封書信給關白，略盡綿薄之力。

他扮作行腳僧，翻山越嶺前往京都。潛入攔住企圖陳情，卻被官員置之不理，打入大牢，連父親的遺物佛像都被奪走。

當他在牢中絕望時，意外聽到關白大人願意見他。原來是那尊佛像，讓關白大人確認他的身分，告知他父親已在流放途中離世，廚子王聽了失聲痛哭。

為了表彰他父親的功績，朝廷讓廚子王接任其位，他本來想解放山椒太夫領地的農民奴隸，卻被告知無權干涉。廚子王無奈只能先去祭拜父親。父親在當地名聲非常好，善待貧困農民，教導他們認字，人們感念他，墳前鮮花不絕。

廚子王先是制定禁止奴隸販賣，卻被部署告知這是右大臣管轄，擅自作主會有性命之憂。他派人去找妹妹卻沒有找到，親自前去領土，慷慨激昂告知農民，以後你們都不是奴隸，想回家就回家，想留下工作也會有報酬。

百姓感激痛苦，卻也得知妹妹已死的消息，廚子王悲痛萬分，「是妳讓我重現當個人，為什麼不能等哥哥回來呢！」在河邊建祠堂祭祀。

當天被解放的奴隸熱切狂歡慶祝，山椒太夫一家被放逐。廚子王處理玩這些事情，豪不猶豫遞交辭職信，前往佐渡尋找母親。

四處打聽，經歷失望，廚子王終於找到衰老的盲眼的母親。他哭著抱著母親，她卻以為又是流氓在戲弄自己，撐著拐杖離開。

廚子王追上去，拿出佛像請母親撫摸認認，她奇蹟似的慢慢睜眼，「安壽呢？讓我見見她。」

「她和父親在一起。」

「父親還好嗎？」

「只剩我與母親了。」

「我本能作為高官前來，但我想謹記父親教誨，請您原諒。」

「別這麼說，正因你謹記父親的教誨，我們才能團圓。」

母親老淚縱橫，抱著廚子王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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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中世的説節經，稱為「五說節」的演目。1915年（大正4）森鷗外改編寫成小說發表，52歲的他經歷戰爭、友人之死寫出的作品。中世物語中，將壽遭受拷打而死，山椒太夫被處刑而死；森鷗外則改成安壽入水自盡的悲壯，山椒太夫洗心革面，從此善待百姓，調整的較無殘虐且理想化。

電影細部做了更動，小說原著中的姐弟，電多少在人設上有違和感，但整體還是很精彩，尤其是前半天，即將被流放父親對孩子說的話，貫徹心中道義，百姓不捨送行的場面很打動人。

印象很深的是母親玉木，被騙還在感激對方，被賣了幫忙數錢似的天真，但她本就是不經世事的貴族夫人，也無法讓人責怪。看到她與孩子分開時的絕望而心疼，怎想到寺裡的女尼，竟然與人口販子有所勾結。世間比起凶神惡煞的真小人，確實是假裝親切的偽君子更為可怕。

我也很喜歡兒時在旅途中，安壽踮腳折樹枝，哥哥伸手上來幫忙，兒時嘻笑玩鬧，長大沈默著，卻仍是幫忙，一兩個畫面帶出兄妹的溫情。雖然維持姐弟設定更有說服力。

山椒太夫並非爽文，安壽王的外掛都靠父親光環。然而他能守著原則，也就是不負心中仁義。

上位者之所以有特權優渥，是因為擔負起相當的責任，而非一味詐取欺壓，然而不可否定，人被控制奴役久了，就麻木忘卻反抗，如同前期的廚子王，是妹妹安壽的話，讓他重現清醒面對。

花柳喜章演出的廚子王，也許是當時收音問題，在牢中嘶聲力竭時，台詞和高音很含糊刺耳，後來當官後的劇情有好很多。香川京子的安壽則是氣質高雅，入水時的那幕很淒美。

最後營造的氣氛，將重逢的悲劇及喜悅推往最高點，母親最初冷淡以為又被戲弄，便知她吃了多少苦。廚子王含蓄回答妹妹及父親的去向，台詞聽聞心酸至極，田中絹代演出的母親太美太心疼。

山椒大夫這部電影為溝口健二的最高傑作，雖然看原著時，也一直覺得名字可改為「廚子王及安壽」或是其他更為貼合。特別偏愛這樣古風俠義的故事，多少覺得出場平正氏很凜然，廚子王的人物成長難免偏弱，安壽有如獻祭去幫助他，就如同日本武尊的妻子弟橘媛入水而死，同樣遺憾但衝擊，加倍留下深刻印象的女性人物。

據說森鷗外原本封筆，因對芥川龍之介的競爭意識、重新提筆，也蠻有意思的，除了喜歡他所重寫的傳統物語「山椒大夫」，還有談及尊嚴的生死抉擇「高瀨舟」古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