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外國的呂奉先】

二三十年前，呂布是個外國人的說法，其實還滿主流的。 現在倒是少人提。 起源就是本宮宏志的《吞食天地》。 不只呂布是個金毛仔，貂蟬還是他妹妹，紅褐髮。 這樣的設計，並非子虛烏有，隨便瞎掰。 事實上，《三國志》記載：「呂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也。」 你隨便去查都會知道，五原在今天的內蒙古地區。 所以有些人會直接說，呂布很可能是蒙古人。 不過，兩漢時代，蒙古這個名稱八字都還沒一撇。 五原郡，是西漢武帝派衛青驅逐黃河河套地區的匈奴之後所建立的。 它的郡治九原，是戰國時代，胡服騎射的趙武靈王所築之「中國城」。 秦統一中國後，也將馳道修建可達九原，為目前所知秦馳道最北端終點站。 但隨著秦亡，匈奴南下，就被佔領了。 整個西漢期間，五原郡就是邊疆戰亂必爭之地。 直到漢宣帝時期，建立南匈奴國。 新莽末年，南匈奴更於此地扶植傀儡漢人政權。 說到底，到東漢末年，五原就是一個匈奴與漢人的雜居地。 是的，出身五原郡九原縣的呂布，有匈奴血統的可能性非常高。 但匈奴血統是三小？ 兩漢四百年，匈奴從原本的小部族，一度成為稱霸東亞的帝國，控制西域。 血統什麼的，就跟漢人一樣，雜七雜八的不得了。 －－－－－－以下主要取自#盲眼的尼安德塔石器匠 粉絲專頁－－－－－－－ 最近有論文提出，取自 85 個現代蒙古國、3 個俄羅斯遺址，獲得的 214 個古代基因組，年代介於 600 到 6600 年前之間，來考證大草原民族的DNA。 在匈奴帝國的300年中，有60個古代基因組樣本。 較早的 12 個樣本，6 個遺傳上和阿爾泰地區 Sagly/Uyuk 遺址，鐵器時代的人相似，占 92% 左右；其餘 8% 則類似，伊朗與阿富汗的巴克特里亞祖源，是這款祖源首度出現在蒙古較東的地區。 另外 6 位，介於上述 6 位和 Slab Grave 文化的樣本之間，2 位幾乎完全和 Slab Grave 祖源一致，其餘 4 位配備 25 到 61%。 （Slab Grave基本上就跟中國歷史所謂的「東胡」，也就是匈奴祖源是無法區分的） 依此推論，匈奴帝國興起時人的來源，遺傳上可以追溯到蒙古西方的阿爾泰地區、少量西南方的巴克特里亞，以及蒙古東方。 47 位較晚的匈奴人，DNA 呈現更多變化。26 位和早期匈奴人沒有明顯差異，西方祖源最高的其餘 11 位，他們的「西方」祖源卻和之前不同，似乎能追溯到草原更西方的 Sarmatians 族群，有 3 位遺傳上和 Sarmatians 完全相同。 除此之外，還有些配備和「漢人」一致的 DNA。合理推論是，這是來自匈奴南方，由中原北漂的移民記錄。 －－－－－－我是分隔線－－－－－－－ 簡單說，身為東漢末年的匈奴領地居民，呂布的遺傳因子，有可能來自於Sarmatians－－薩爾馬提亞人，跟漢人的混血。 薩爾馬提亞人原本是居住在南俄草原跟巴爾幹東部地區的族群，屬於東伊朗人種。 東漢初年，他們是羅馬帝國的大敵。 接下來，由於哥德人的崛起，讓薩爾馬提亞人失去了霸主地位，並且跟東方的匈奴產生更多交流。 大家都是草原民族，混來混去也是很正常的。 薩爾馬提亞人的特色是什麼？這就有趣啦。 作為草原民族，以蛋白質為主食，讓薩爾馬提亞男子的平均身高，普遍落在170~180公分之間。 以漢尺而言，就是七尺五到八尺左右。 在東漢末年，這都算是高大的身材。 髮色以金色或紅色為主，有刮鬍子的習慣：這跟漢人相當不同，不過在匈奴地區的混血兒未必會留下習俗。 草原民族嘛，薩爾馬提亞人的女性也有作戰能力，而他們的騎兵也相當強悍。 甚至有手持雙槍在馬背上作戰的本領。 用這樣的角度來描述呂布，感覺很強吧？ 本宮宏志的呂布，就充滿了以上的特色。 「呂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也。以驍武給并州。」 在《三國志》中，呂布擅長騎兵衝鋒（常與其親近成廉、魏越等陷鋒突陣）。 單挑厲害（汜、布乃獨共對戰，布以矛刺中汜，汜後騎遂前救汜）。 中式兵法不行（太祖還布到乘氏，為其縣人李進所破）。 弓術一等一（轅門射戟誰敢嘴）。 這些也都符合草原英雄的特質。 對，特質。 「布便弓馬，膂力過人，號為飛將。」 以前我也沒注意過，飛將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稱號。 你看像其他的三國猛將稱號，什麼熊虎之將，賁育之勇算基本。 奇行種有萬人敵，曹操還發明古之惡來。 這些都是根基於「中國」歷史來上號的。 而飛將，其實是匈奴人給勇士的稱呼。 在呂布之前，只有一個漢人得到過這個稱號：李廣。 司馬遷很親切的為我們註明：匈奴聞之，號曰「漢之飛將軍」。 班固也稍加改動為：匈奴號曰「漢飛將軍」。 注意到了嗎？ 李廣的稱號附加了「漢」，而呂布，沒有。 從這個角度來說，在國族認定上，匈奴認為呂布是「自己人」的機會，看起來還是頗高的。 而呂布不重家族，背妻愛諸將婦等行為，本身也是比較偏向匈奴人的價值觀。 最後，聊一下種族歧視問題。 我們常常可以看到，東漢朝廷在討論匈奴這些個蠻族國家，基本都沒好話。 但這並不是種族歧視的判斷。 漢人也覺得山東人又狡詐又蠻橫，劉備因此一輩子防著麋竺諸葛亮？ 美國人很討厭，但是我的美國朋友人還不錯，這也是人性常見案例。 可以注意的是，漢朝長安就已經是國際都市了。 東漢洛陽相對閉數，但早年也是有匈奴留學生。 如果匈奴國一反叛，漢朝就殺國內匈奴人，那南匈奴國也是建不起來的。 事實上，對於漢末而言，這些國際關係是很複雜的。 注意到上面說「叛」。 意思就是南匈奴也好，烏丸也好，對於東漢來說都是「治下」。 是英屬印度，是日屬台灣。 蠻族都是漢朝子民，是東漢以至三國在史書上的專有描寫角度。 特別是匈奴。 魏書的蠻夷傳，已經不立匈奴傳了。 呂布雖然有可能是匈奴人，但他畢竟有著漢人姓名，並不是像什麼呼廚泉於夫羅這種原住民姓名。 到底該不該算他是個外國人呢？ 而「中國人」，究竟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