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21|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生命中的第一雙中國強

(寫於2015/12 原文在此)

小四那一年，島上來了第三種牌子的鞋子，叫做「野馬牌」，價位介於「強牌」與「中國強」之間。很多同學買了「野馬牌」，這也促使我下定決定「非買不可」，而在市場大庭廣眾之下，上演了終身不忘，一哭二鬧的戲碼.....

男孩走進市場，挨在母親身邊小聲的說：「我的鞋子破了」。

母親看著男孩腳上的白布鞋，前端開口，後跟破底，腳姆指側的布面，早就透天了。

母親笑笑的說：「那就再買一雙新的吧！」母親從裝賣菜錢的鐵罐子裡，吃力的挖出一堆又皺又破的紙幣，一元一元的數了六十張，要男孩去買新鞋。

男孩低著頭，抿著嘴一語不發，沒有伸手接過錢。

母親柔聲的問道：「怎？」

「不夠！這次我想買野馬牌的！」男孩用低到不能低的聲音回了這一句。

母親聽懂了，「那一雙要多少?」

「一百二」男孩還是不敢太大聲。

「這麼貴哦！可以買兩雙你腳上的鞋子吔！今天賣菜錢還不夠你買一雙。」母親沒有停下手邊工作，一邊苦勸著小男孩，打斷他買較貴鞋子的企圖。

男孩已經吃了秤鉈鐵了心，一定要得到那雙比較貴的鞋子。

母子兩越講越僵，聲音越講越大，兩人僵持了個把小時，沒有人妥協。

上學早已遲到多時，男孩最後使出無賴手段，又哭又鬧，引來許多人圍觀，母親軟化帶著男孩去旁邊的雜貨店，萬分為難地，買了那雙一百二十元的鞋子，。

男孩心滿意足的穿了鞋子，快步跑向學校。沒跑幾步，停下來，脫下鞋子，細細的端詳著，「多麼美麗的球鞋啊.....」

拎著鞋子，踮著腳，走向學校。

那是我小學四年級的事，不孝劣跡之一.....

小時候，鞋子費用是家庭很重大的開支，那時候小島上只有兩種牌子的球鞋，「中國強」是當時的名牌，一雙接近二百元，是一筆天文數字，我從來沒有肖想過。

我穿的是模仿中國強的「強牌」，一雙六十元。「強牌」跟「中國強」外表有些類似，但是質感相差非常多。

穿鞋子是應付學校的規定，不上學的日子，我是不用穿鞋的，通常都是一開學買一雙「強牌」，穿到學期結束，鐵定是破爛到無以復加，仿冒品的品質極差，有時穿不了幾次就開口笑了。

其實最不能忍受的，是「強牌」鞋子的奇臭無比....

小四那一年，島上來了第三種牌子的鞋子，叫做「野馬牌」，價位介於「強牌」與「中國強」之間。很多同學買了「野馬牌」，這也促使我下定決定「非買不可」，而在市場大庭廣眾之下，上演了終身不忘，一哭二鬧的戲碼.....

我非常愛惜這雙得來不易的鞋子，足足穿了三個學期，大大的回本，也稍稍緩解了我的罪惡感。

後來島上的鞋子牌子越來越多，「雙鏢牌」、「黑豹牌」....但是「中國強」始終是最貴的鞋子。

上了國中後，腳長大，可以穿軍鞋了，一雙軍鞋行遍天下，那就不管市面上有什麼鞋了......

這些年我的鞋子也是一雙破了換一雙，從來不在鞋子上多花錢。

上周六陪著兒子去買鞋，公館鞋城中，滿坑滿谷各種功能，各種廠牌，各種價位，各種顏色，各種款式......

兒子在挑鞋子，我的目光被角落的幾雙不起眼的白布鞋吸引，我走近一看，乖乖不得了！「中國強」吔！樣式跟數十年前相去沒有太多...但是在眾多五光十色的鞋子中，卻有著繁華落盡的滄桑.....

我拿起一雙全白的布面鞋，跟當年端詳野馬牌球鞋一樣，一寸一寸的細細瞧著。

往事一幕一幕的在我腦中浮起，暗戀的那位素淨的女生...總是嫌惡我的腳臭，不知過得可好...當年我是一句話都不敢跟她多說....就像當年從來不敢奢想中國強一樣...

生命中的第一雙中國強

而今我當然有能力，購買一雙中國強，目前的市價中，中國強只有同款名牌球鞋四分之一的價格而已，我想了一想，決定買下生命中的「第一雙中國強」。

穿上中國強，兒子笑...老婆笑...辦公室年輕同事笑...

自己也笑..笑歲月..笑往事..笑己痴..

人生宛如鞋一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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