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26|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解讀民粹主義》:非我同類都是失格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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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粹跟民主乍看是不同甚至相剋一般的概念,實際上,民粹卻反而是民主不想承認的雙胞胎,他只是偏激了些、沒那麼溫和些、思維單一且反多元,但是這終究是民主的孿生兄弟,就像血緣一般寫在DNA裡頭,想甩也甩不掉。「民粹主義就像現代代議民主(representative democracy)的一個永恆陰影,以及一個會持續出現的危險。」但就像是與其像是把賭博或是性產業放在檯面下就當作看不到,倒不如好好分析與了解,才能知道該如何應對。
民粹主義的定性主要在於區分出人民與精英、泛道德化地將人民評價為高尚相對的精英則為腐敗、以及將自身的正當性訴諸於代表著「真實人民」。在這些過程中必然出現的是對於精英的批判,但單就對精英的批判未必代表著民粹性,蓋因對於權力的戒慎是自由主義的核心,因此這點是個必要條件卻非充分。那真正讓民粹主義是民粹主義的是什麼?
「我們才是人民。」
而不是:「我們也是人民。」
不只是以泛道德化的方式做出評價,並且是更進一步地做出宣稱。而當對方被取消人民的資格時,那必然是不具有正當性的,故而自始就將被排除在整個秩序之外。民粹主義具有的工具性格在於他不代表一種特定的政治思想,而是能與左翼、右翼、共產、法西斯等各種型態的思維結合,民粹主義是種對於政治社會的理解,而他們所談論的「真實人民」並不是實證經驗上的,卻是概念上、象徵上、規範上的。
正因如此,若說實際的選舉結果出現時,民粹主義者總是可以宣稱有那「沈默多數」的存在,概念性質的「真實人民」不受實際資料所彈劾,反而成為可以糾正、反駁實際數據有所偏差,而應向真實人民意志修正的依據。有趣的是,民粹主義所反對的精英官僚,兩者雖位居這種對立形式的兩端,然而 technocracy 也認定有個最終正確解答作為政策方針,相對的,民粹主義也認為有唯一正確的真實人民意志。
單就這點來說,我們可以判定民粹主義是盧梭的普遍意志的遺產,所謂普遍意志(General will)即與眾意志(will of all)有所差別之處在於,前者係即便全體總和亦無法企及的觀念體,民粹主義者正是聲稱其等掌握了道德高尚且統一、同質人民意志的方向爾爾。然而,單就這點的宣稱就定性了民粹主義的反多元主義性格(antipluralist),也據此,民粹主義排除了那些「失格的人間」。故而,在實際上的真實人民與人民全體有所扞格之處,即產生了民粹主義的「部分替代整體(pars pro toto)」特性,弔詭地正是在整體的另一部分(非民粹主義者)卻成為被排除在民粹論述政治社會真正的人民外的「他者」。
與其說民粹主義的政治有某些地方跟其他類型的政體有相似之處,反倒不如說民粹主義內裡是沒有本質的較為實在。所以,民粹主義可能會有前述對精英的批判,也可能會有如同威權主義對於市民社會的壓制,或是如同共產革命一般在野時地對當權者的社運動員,這諸多的相似處正指出民粹主義的工具性格得以與其他的路線進行結合。
但是相較於前述各種可能出現的致政行動,民粹主義更進一步,它是以人民的名義公開進行壓制、以人民的名義進行批判、以人民的名義行動,「以人民的名義」的這個特徵也正是民粹主義位居於民主政體背面的彰顯。民粹主義者會訴諸公投,欲求以直接民主取代代議民主,他們傾向取消人民與統治者間的中介,因為這更為「民主」。當然,這某種程度而言是代議士的精英官僚化所造成對人民遠離的回歸擺盪,但卻是偏激地並非僅以處於對立面,更是以處於純粹概念上的「人民」作為依據以審判治理者的怠惰與貪婪。
於是我們來到一個交叉口,若我們隨著民粹主義者起舞,一個接著一個排除,那麼我們怎麼知道我們不會是被排除的下一個呢?當然這並不是反動地以維持現狀的犬儒式呼籲,民粹主義可以當作病徵看待,一種對於離眾的警訊,但這不代表我們就必須要接受僭稱的偽民主宣稱。
反而,我們應該在一個並非最好、但絕非最壞的民主體制之中,慎思明辨地檢視政治行動,而不是被民粹語言給蠱惑,如同作者所提醒的,在多元的民主社會中我們應該要認真對待民粹主義者提出的主張,但這不代表我們必須以他們提出的框架、形式與其等互動,如此方能在保有包容性的前提下,對抗民粹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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