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惡童日記

　　「智障！混小子！小流氓......」聽到這些字眼，我們滿臉漲紅，耳朵一陣一陣嗡嗡作響，雙眼直盯著地上，膝蓋不停的顫抖著。

　　我們真的不願再因此而臉紅、顫抖，只希望能盡快適應這些辱罵和傷人的字眼。

　　於是我們互相辱罵，一句比一句更殘忍。我們就這麼不斷練習，直到自己對這些辱罵不再在乎，不再感到刺耳為止。

　　然而以前母親常喚我們「親愛的、我的愛、我的寶貝」每次想起這些字眼，不免讓我們熱淚盈匡，於是我們用另一種練習讓自己忘卻，我們不斷地重複著「親愛的、我愛你們、我不會離開你們」直到這些字眼逐漸失去它們的意義，同時也減輕我們的痛苦。

　　本書作者克里斯多夫·雅歌塔（Kristóf Ágota，1935年10月30日—2011年7月27日）匈牙利裔女作家，童年經歷二戰戰亂，1956年因匈牙利革命，隨丈夫逃難至奧地利而後定居瑞士，在瑞士與丈夫離婚改嫁一名瑞士攝影師而取得瑞士國籍。曾在訪談中透露直至今日都後悔著當初離開自己的國家，從來未曾與過去的自己和解，只能平靜的面對。1986年出版第一部作品《惡童日記》，並著有續集《二人證據》及《第三謊言》。

　　本書開頭即描述因戰亂母親帶著雙胞胎到鄉下尋求外婆庇護，將雙胞胎交付外婆後，母親隨即離開了他們。外婆是一個吝嗇、骯髒的人，不僅沒有給予雙胞胎關愛，還逼迫他們工作，給予很差的物質生活。在這個髒亂、凶險的地方，雙胞胎感受到戰亂所帶來的道德淪喪，毫無真理、沒有是非善惡，逐漸從一對天真無邪的小男孩變成沒有慈悲、不懂憐憫的戰爭下的產物，而某種程度來說，外婆對他們的殘忍在戰爭中卻顯得幸福（至少擁有住所，不至於流離失所），也讓他們更快速的學習在這混亂的世間如何生存。作者以自己與哥哥的童年作為藍圖所創作的雙胞胎於戰亂時如何面對殘酷的世界，如何在混沌中找尋生存之道、用超齡的童言紀錄狼藉的日子。

　　這本書以類似日記的形式撰寫，但每一個篇章都有主題，又像是單元式的寫作方式。隨著我們閱讀的過程，就像和書中那一對雙胞胎主角一起經歷初到外婆家的不適應，而後經歷痛苦的練習、習慣被謾罵的練習等種種他們自創的練習，到了書本的中段，他們已經很適應了在這個可怕的環境生活，甚至可以說是游刃有餘。之後他們學會了談判、自己賺錢、恐嚇、勒索等等，看似令人痛心的技能，在那樣的時代背景下，反而只是他們能夠勉強生存的必要條件。

　　到這裡我認為本書都還算有趣，我們現在所處平和的時代，擁有豐富的物質生活，用這樣的角度去看，加上作者刻意用小孩的視角去描述他們看見的每一件事情，這樣簡單的筆觸，讓我讀起來就像是諷刺的單口喜劇，偶而還會因為劇情中的punchline而引起些許笑意。直到雙胞胎開始學會說謊，學會如何傷人甚至殺人都還面不改色，繼續用孩童的語調敘述著越加殘忍的事情，彷彿這些事情是日常生活中再普通不過的事情，沒有一點情緒波瀾，因為是雙胞胎第一視角的敘事模式，完全沒有描寫到雙胞胎的情緒，但也能夠從中發現其實這些事情本來就沒有讓他們產生任何情緒，讓故事越來越失控，有種等我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一切都來不急了的那種感覺。我開頭所述的那一段，是擷取書中某篇章的幾句話，這是我在書中看到雙胞胎最後還保有一點人性的時候，此時僅為書本開頭後不久的地方。

　　生活在這個年代，戰爭的殘酷真的超過了我的想像，作者曾說過她所寫都是她的親身經歷，而真實情況比她筆下的文字更加殘酷。身處現代的我們即使想像力再豐富，真實的戰爭必定會超乎我們心中所想的絕望好幾萬倍。很多經歷過戰亂的人們直到和平到來的現代都還無法掩平當初的傷痕，我們只能透過文字來推敲、揣測他們的生活歷程，即使這樣我就已經感到害怕不已。

　　希望世上不再有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