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含與我

最近滑到幾篇關於林奕含的貼文，又想到一些往事⋯⋯

因為是爸媽朋友的小孩，因此小時候就知道奕含，也偶爾會更新她的近況。

國中有次去她家吃飯，她家很漂亮，那時候還特別喜歡庭院的流水⋯⋯不過事後想想，豐厚的物質環境也沒有讓我們這些醫生小孩（好啦至少她跟我）長成快樂的人，比起快樂，歪斜大概更貼近我們的人生。回到那天的飯局，我們幾個小孩吃到一個段落就跑去奕含的房間玩，我在房間東看西看後，拿起奕含高中的英語教學雜誌，她馬上提醒我：「那個很無聊」。

後來我考上南一中，如同奕含或其他幾位醫生小孩一樣，進到同家大補習班，被同位班主任重點關照。怎樣叫重點關照呢？例如我的成績、讀書計畫和目標等等會被貼在補習班辦公室白板上，定期讓主任檢核；主任對我其實照顧有加，會在我感冒時載我去看醫生之類的，現在想想某種程度像是我被趕出家門後的家長；有時候，我會被叫去老師休息室接受補教名師一對一指導，或聽些人生經驗談，後來還有老師直接當起我的固定家教，所以與老師建立關係不是完全無法想像的事。

高中後，我的人生有很大的轉折。我在一場衝突後被趕出家門，先在朋友、親戚家輾轉漂流，體會過溫情也有過被當垃圾的感覺，最終在學校牆邊的租屋處展開新生活。真的是一夕之間，我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新人」，從原本那個樂觀、外向、喜愛吵鬧、自信爆棚的人，變成夜夜惡夢，會在租屋處甚至公共場所撞牆、吼叫、割腕，帶著復仇怒火常想一刀捅進父親身體或燒掉父親教會的⋯⋯「新人」（？）

不過也是離開家裡後，有天我突然想到那個我國中時覺得很陰鬱、很怪的奕含姊姊。於是，我在網路上找到她的部落格，閱讀她的文章和經歷，試著感受她的情緒。我當然有很多共鳴，關於家庭、關於痛苦、關於憂鬱。當時我想，要找一天再約她出去，或許跟她分享這幾年的生活與轉變，或許聽聽她想分享什麼，也或許就是隨意亂聊。

那之後，從沒打消約奕含見面的念頭，但也一直沒有付諸行動，期間她經歷了婚禮、出書，我還曾在外文系課堂用蹩腳的英語分享她婚禮上的發言，例如「成為一個對他人的痛苦有更多的想像力的人」之類，希望藉此勉勵自己和同學老師。最後，如同大家知道的，她過世了，而我們終究沒有再見到面，至今約奕含見面的念頭仍躺在我心底某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