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表達沒有被誤解的可能,那就沒有傳遞知識的可能。」
人的理解是一個圓,圓以內是已知的疆域、圓之外則是未知的視野,所以約翰‧惠勒說:隨著我們知識之島成長,無知之岸與之俱增。
而表達無聊的人,並不是愛說些不知所云、天馬行空的事,反而是因為內容都只在圓內兜來兜去,沒有新意。
所以,為什麼長輩講大道理很沒意思,為什麼上司開會打高空,我們會想打他一頓,因為關於「成功」、「努力」這種大詞,你已經懂了,也當然,已經膩了。
可見,說,並不難。說到讓人聽、說到讓人懂,才有價值,所以許多人雖然能侃侃而談,但往往是有表卻未達,只是說給自己聽而已。
而如果要讓人想聽,我們可能得先意識到,凡是有價值的表達,都有讓人聽不懂、覺得你有胡說的成分在。
指著一杯水,說:「這是一杯水」。
顯然,這沒有價值。
但如果我們指著一隻貓,說:「這是一杯水」。
那或許有巧思的人會想:喔這是在說貓像是流體,可以鑽來鑽去。
或許剛看完災難片的人會想:這該不會是在說貓身體內有很多水分,如果迫不得已,我們可以把他當成一杯水...
而我知道,更多的人,只會覺得:胡說,貓就是貓,哪是水。
正如同我們看《雅量》時的吐槽,衣服跟棋盤、稿紙、綠豆糕哪有甚麼關係。
可是,正因為我們的胡思亂想、胡言亂語,我們好像得到了一些特別的看法,找到了一些不同的觀點,詩人蓉子、余光中皆以蝙蝠喻傘,饒富巧思。
必然被戰的價值。
人都不喜歡被罵,你可以在網路上看到有人總會在發表意見完後,還多補一句「個人看法、勿戰」。
可是,一旦拒絕他人的「戰」,就也拒絕了學到不同觀點的機會。何況,若為了害怕一戰,而選擇說一些安全的、保守的看法,那最終也只是人云亦云,聲音也將被洪流給蓋過。
許多人可能聽過柏拉圖跟他那句被誤會的名言,「不參與政治的後果,就是被糟糕的人統治。」這被當成是在提倡民主,但其實他所謂「糟糕的人」,正是社會大眾。畢竟,在那個民主剛發揚的年代,柏拉圖做為哲人,他提倡的其實是哲學家皇帝。
我們會發現,隨著時代的不同、認知的差異,一句話的語意,也或多或少受到了增減。人與人的對談,就在腦袋到嘴巴、嘴巴到耳朵、耳朵到腦袋的轉錄過程中失真了;在傳播學中,也有雙重偶然性(double contingency)解釋了雙方在複雜環境中要能順利互動的困難。
但我們無須擔心、甚至可以稍稍慶幸,畢竟在這一來一往之間,我們就正在拓展彼此的認識、並得到新的觀念。
有效率的練習。
表達不外乎形式與內涵,所謂「說的比唱的好聽」,坊間時常把表達力視為台風、口條等形式的鍛鍊。
而人們想要提升功力,第一步也都是從聲音、語氣、手勢、表情著手,但仔細想想,就算你擁有傲人的聲線與動人的情感,若內容還是陳腔濫調,那也未免浪費了你美好的腔調。
所以,胡說的本質不是隨便亂講,而是對同樣的目標,提供不同的視角與框架,成功了,那我們的圓會擴大一些,而就算運氣不好,那也不過就是成為胡說八道而已。
而該怎麼說?我們可以練習看看最簡單的:觀察屬性。
咖啡是不是一種豆漿?茶是不是蔬菜湯?
網路上流行的這種腦洞大開的說詞,其實就是整合了兩物的特色,藉由觀察,來搜羅出他們的相似與相異之處。
在我們的幼童遊戲中,也有一種「幻想道具」:
拿著一個頸枕。
放在耳朵旁邊成為話筒、裝在頭上成為帽子、吊在天上成為月亮。
我們很常以為,孩子都不正經,事實上,是我們失去了認真聯想與專注的創造力,在無聊的世界裡,帽子就只是帽子,沒有蛇、也沒有大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