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31|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為什麼要當兵？就從我在「異溫層」認識的人談起

「到底幹嘛要當兵？真他媽的浪費時間！」我不只一次跟同梯的弟兄抱怨，希望他們給我解答，但我話一出口，馬上引起他們的共鳴，加入幹譙的行列，沒有人回答我的問題。然而，退伍後，我懂了；尤其是十年後的現在回想起來－－就算再多當十一個月的兵也不見得是浪費呢！

午後兩點，毒辣的太陽狠狠炙燒著操場上的那群入伍第三天的菜鳥兵，他們全副武裝背著槍，坐在小板凳上聽班長上課。

我也是其中之一，汗水正沿著鋼盔的前緣不斷低落，迷彩服裡的汗衫早已溼透，脖子上起了溼疹癢得不得了，卻不敢亂抓。不過就是上個禮拜，我每天下午的此時此刻正在冷氣房裡舒坦地睡著大覺，現在卻恍如隔世。

唉……出操也就算了，連上個課也不能在教室上嗎？－－我在心裡咒罵不斷，想想接下來還要過十一個月這樣的生活，簡直生不如死。更別說我研究所剛畢業時，恰好有一個不錯的職缺原本等我去接，卻因為兵役而拱手讓人，實在是不甘心。

「到底幹嘛要當兵？真他媽的浪費時間！」我不只一次跟同梯的弟兄抱怨，希望他們給我解答，但我話一出口，馬上引起他們的共鳴，加入抱怨的行列，沒有人回答我的問題。

在某一個星期四的莒光日，看完《莒光園地》後，輔導長上來和我們閒話。終於，她告訴我們當兵的意義，我印象最深刻的話是：

當兵，是來認識人的。

輔導長此言一出，我馬上在心裡吐槽：「認識人？我不用入伍就認識一堆人了！」

直到下部隊，我才漸漸明白輔導長的話－－

在新訓單位時，我是和一群大專兵一同入伍的，身邊的弟兄不是大學畢業，就是研究所剛畢業，也有少數剛拿到博士學位。和他們在一起，雖然大家科系不一，倒也沒什麼隔閡，很快就混在一起。

然而，下部隊後就不一樣了，學長中不是只有大專兵，有高中沒唸完的中輟生、有混過幫派的大哥、有偷竊前科被關過的更生人、有吸過毒才勒戒出來沒多久的前毒蟲……等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我分發到馬祖的東引本部連還算是單純的，聽說別的單位還有殺過人的……

在軍營外，原先屬於不同世界，恐怕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認識的人，如今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一被倒進軍中的這個大餿水桶中，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出任務、一起被幹譙。於是，你不得不去認識那些各個領域的奇葩。

我下部隊後馬上意識到一件事－－千萬別小看年紀比你小的學長。他們有許多人在我們唸大學和研究所時，已經出社會；他們的學歷不好看，但社會資歷、人情世故、交際手腕會狠狠打臉我們，我們要從他們身上學的事情可多呢。

面對那些有不光彩過去的學長，用不著敬而遠之，他們多半本性善良，是原生家庭不健全才不知不覺走上歧路。然而，他們的人生由於幾經波折，見過的世面多，看待事情的角度不是我們所能想像，當然值得借鑑。

至於頂著碩、博士高學歷光環的弟兄，也別把他們看得多了不起。從新訓到下部隊，我看過太多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總是不經意對他人流露出鄙視眼神，遇到事情只顧自己的弟兄。

在我入伍前，認識的人是很多，但幾乎都是物以類聚的同溫層朋友。

直到當兵的這十一個月，總算游到異溫層，認識來自不同領域的朋友。即便只是短短不到一年的聚合，退伍後我又游回同溫層，不過，這段時間的歷練讓我看到了社會的不同面向，格局因而開闊，較能夠發揮同理心。

我的這一番體會其實有理論上的根據。最近我讀到〈民主社會的價值衝突，怎解？〉一文（詳見《研之有物：穿越古今！中研院的25堂人文公開課》），便提到全面徵兵制若實施得宜，那麼「在同一個屋簷下共同生活的經驗，對於不同社會階級之間的相互理解，甚至是階級的流動都有幫助。」的確，假如「包容」是民主的核心價值的話，那麼換位思考就是必不可少，它將有助於民主的發展。

這十一個月，我看了不少人、傾聽了不少聲音、顛覆了不少以往的成見。那麼，當兵真的浪費時間嗎？現在想想，就算再多當十一個月的兵也不見得是浪費呢！

如今，退伍十年後，我才驚覺應該把當兵時所認識的異溫層朋友記錄下來，否則隨著時間流逝，只會慢慢遺忘。目前寫了兩個，待日後有空再慢慢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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