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男人,大概可以編號,像書籍一樣編列型號。
應該說,我,遇到過或曾經愛上過的那類型的男人們,某時候,像同某一個系列書籍一樣,可以編列條碼型號……
嘈雜的沙發酒吧,幾個陌生中年男人故作姿態的手指,夾著煙,微笑。 酒杯裡的液體,隨著他們前一刻亢奮地討論俄烏戰爭與世界通膨的問題,後一秒忽然感嘆起某一年一個下雪夜裡在巴黎溫存的京都美女,他們一起聽著John Lennon的《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s》,臉上的情緒混酒般調成另一種色澤,溫柔的發亮。
很奇妙的,這類男人總有一種獨特的味道,不到五分鐘,立刻滲透我的嗅覺細胞, 我偷瞄一眼,笑出來,轉頭對好友輕聲說:「志文男。」 好友立刻專注地傾聽男人和另一個男人討論楚浮與柏格曼的電影,笑了,用力點頭。 90後的女生忍不問:「什麼是志文男?」
我和好友愣了一下,都笑了。 星座書,簡單把人分成十二種類型;
喝醉的時候,我有時會草率把男人分成兩種。
「那兩種男人?」
「上床的跟不上床的。」
朋友們嘻嘻碎碎亂開玩笑,大笑出聲,接著,好友吐巢:「就是志文出版社類型的男人,以及不是志文出版社類型的男人嘛。」 90年後出生的女生聽見,嘟嚷:「哎呀,什麼跟什麼啦?什麼志文男?」 其實,「志文男」是那一類型男人簡稱,或說環境蘊育出來的某種台灣男性特質,那是當我23歲左右認識一些男性朋友(包括戀人)。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他們雖行業不同、星座不同,卻奇怪地有某些特質很相近,後來開玩笑冠上名詞稱作:「志文男」,一直延續到現在。
志文男,一般準確的年紀應該50歲以上,喜歡文學、電影、搖滾樂,多少曾經擁有一堆搖黑膠唱片,也可能曾經參加過學運或支持學運,最大共同點是——青春期,他們都大量閱讀過志文出版社新潮文庫書籍,那系列講哲學、電影、觀念的翻譯書,比如:赫塞《鄉愁》、莫泊桑《脂肪球》、佛洛伊德《夢的解析》、波特萊爾《惡之華》、尼采《上帝之死》、叔本華《意至與表象的世界》。 也因為那年代的台灣出版社不多、外文書也不多,志文出版社是極典型代表。 想想看,會在青春期選擇閱讀這些書籍的人,不免影響他們對未來的人生選擇與性格? 我所認識的這類懷有夢想抱負並且充滿浪漫性的那些男性,大概可以編號,像書籍一樣編列型號。 應該說,我,遇到過或曾經愛上過的那類型的男人們,某時候,像同某一個系列書籍一樣,可以編列條碼型號。 不可否認,志文男有其特殊浪漫魅力與大男人缺點,所以,每每討論起這類男性,許多年輕或同齡女性朋友都會忍不住想起身旁吸引自己的某些年長男性;許多男性朋友則紛紛對號入座,哈。 一次跟導演鄭文堂聊到「志文男」,他想了想,自承自己是志文男,並開玩笑:「其實台灣電影圈充滿志文男,未解嚴的時代,大家都抱持革命情懷,現在解嚴了……反而要思考的是,什麼是革命?也許要先革自己的命。」
他講的是目前台灣電影環境的困窘,但我想到的這現象不只存在電影圈,許多圈子都有吧。革命,在過去曾經是多麼誘人的名詞。當年哪個女人,能不被擁有革命的熱情男子所吸引呢? 就在那一刻,旁邊瓊瑤小說電視劇的製作人何秀瓊小姐忽然笑著插話:「如果有很多志文男,那就有很多皇冠女,因為皇冠在差不多年代也出版了一系列翻譯書,那時台灣並沒有很多翻譯書……。」 哈哈哈,真是說到了重點,為什麼女性會被充滿革命情懷的男性所吸引?因為能持續革命情懷的「志文女」確實不多見,大部分也許都走入家庭,而志文女卻可能同時是皇冠女。 皇冠女的影響力,可就無遠弗屆,除了那些經典的翻譯書,包括瓊瑤小說、電影、電視帶給各世代年輕人對於夢中情人要求、愛情思維、感情邏輯的強大力量。 當然,簡單用志文男、皇冠女來區分,並不準確。 我描述的並非制式歸納男女必然的閱讀選擇,也有大量男性喜歡閱讀皇冠抒情感性選集;而女性更有熱愛觀看自然科學與推理的。 我想說的是一種時代的特質,在台灣未解嚴的封閉年代,電視、報紙、書籍類別少,於是對西方資訊、音樂潮流求知飢渴的某一群在青春期的年輕人,志文出版社和皇冠出版社所發行的翻譯書籍,就有了奇妙寬闊的影響力。 在今天,那群人大多已變成社會中流砥柱,而以相同的閱讀吸收管道,他們衍伸出的人格特徵,難免有部分的接近度。 青春期的重要,正因為大多數人,都在這時候奠定自己未來思維與價值觀判斷。 不過時代變化速度總超乎意料之外,當X、Y世代名詞還模擬兩可,就到了E世代;同時流行名詞也因應潮流換成五年級、六年級、七年級到千囍年後出生的同學。 有趣的是,當年許多嬉皮,現在都變成雅皮了,這不只發生在台灣,西方亦然。 在許多好萊塢電影,都可以看見那樣個年代的故事;村上龍的《69》這本書…… #未完,訂閱者可看到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