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可可夜總會》│在有限的生命裡，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2017年上映的皮克斯動畫電影《可可夜總會》，是一部談論死亡與冥界的電影，我天生膽小，除了特殊狀況外，幾乎不碰鬼片跟驚悚片，所以即使《可可夜總會》是一部連小朋友都可以看的動畫電影，即使它評價非常好，獲得奧斯卡最佳動畫片獎、奧斯卡最佳原創歌曲獎、金球獎最佳動畫等等重要專業獎項，而且看過的朋友都非常推薦，我照樣對這部電影敬謝不敏。今〈2022〉年五月底，奶奶過世，我以長孫女的身分，全程參與奶奶的後事，第一次親眼看著一大具裝裹著親人軀體的棺材，在幾個小時後，化為白骨，讓我不得不去正視死亡，這個人生一定要面對的課題，尤其，我已屆中年，老、病、死，這三個不是那麼想面對的議題，我也愈來愈避無可避。

《可可夜總會》的故事背景聚焦在「亡靈節」這個墨西哥重要的傳統節日，「亡靈節」類似我們的清明節與農曆七月，時間是每年的11月1日與11月2日，在這個節日裡，家家戶戶會在家族墓園附近搭起祭壇，祭壇上放上過世親人的照片，供奉他們生前愛吃的食物；從墓地到祭壇，會鋪上萬壽菊的花瓣，祭壇上被放置照片的過往親人，會循著這條萬壽菊鋪成的道路，與陽世的親友相聚。在《可可夜總會》電影裡，從開場時，米高敘述高祖父母故事的剪紙、各家各戶裝飾得美輪美奐的祭壇、陰陽兩界炫麗的萬壽菊花道、米高在冥界，必須獲得親人祝福才能回到陽間，高祖父母用的萬壽菊花瓣......每一個細節，都不是劇組的憑空想像，而是經歷過完整田野調查後的再創作。

我原本很刻板的預期這會是一部毛骨悚然的作品，卻很驚訝的發現，不僅與我的想像完全不同，還很溫馨、刺激，甚至影片開始時，我還以為，這是一部在鼓勵大家勇敢追夢的立志電影。

這個故事的主角，男孩米高，在一個女性尊長主導的墨西哥製鞋家庭長大，米高的高祖父為了追尋夢想拋家棄子，高祖母伊美黛靠著製鞋，撐起整個家庭的生計，高祖母後的幾代，接續傳承這份事業，米高理所當然的被期待接棒，但他卻獨鍾音樂，對製鞋沒有興趣，這點卻犯了家族的大忌，在這個家族裡，音樂是絕對禁止事項，因為高祖父當年離家就是為了音樂。

看到這裡，我以為，這是一個以米高為視角探討，當家人反對你的夢想時，你該怎麼辦的故事，看到後來才知道，這個衝突，只是故事的一部分。

「亡靈節」時，米高家祭壇的最高處是高祖父母合照，但高祖父的臉部被撕掉，照片裡，高祖父的吉他與已逝的當紅音樂人德拉古斯一模一樣，米高據此便以為德拉古斯就是不被家族承認的高祖父；米高在與家人鬧翻後，憤而出走，去德拉古斯紀念館，想向館內的德拉古斯銅像借吉他參加音樂比賽，開始他的夢想旅程，卻因此進入冥界，意外發現德拉古斯走紅的真相，並連帶引發一連串效應，帶來米高整個家族的和解。

米高一進入冥界，就遇到高祖母伊美黛等家族親人，冥界的執法人員告訴他們，米高必須獲得家人的祝福，才能離開冥界，若他沒有在日出前離開，他就再也回不去陽世，伊美黛願意祝福米高，卻帶有條件，要求米高不得接觸音樂，米高決定逃跑，去找他認定的高祖父德拉古斯，要德拉古斯給他祝福；在尋找德拉古斯的途中，米高認識了海特。

墨西哥人認為，肉體的結束，是生命循環的一部分，肉體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一個人真正的死亡，是世間再也沒有人記得他，米高在冥界，便親眼看到海特的朋友齊恰龍，因為沒有人記得他而魂飛魄散；海特也由於他女兒對他的記憶，漸漸喪失，即將步上齊恰龍的後塵；究竟，米高能不能順利在期限前獲得家人的祝福離開冥界？米高的高祖父真的是德拉古斯嗎？海特的最後結局如何？故事便在這幾個謎團中，透過一個個事件推進。

在整部電影裡，讓我最有感覺的是德古拉斯與米高的高祖父，在追逐夢想的過程中，所付出的代價。

德古拉斯無論在陽世與冥界都是千萬人崇拜追捧的大明星，米高更是他的超級鐵桿粉絲，直到某個機緣，米高才發現，德古拉斯的成功，竟是來自剽竊與謀殺具有革命情感的好友；其實，像德拉古斯這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在現實生活裡，並不少見，除了新聞事件裡的種種強取豪奪，在我成長的過程裡，也曾親眼看過，在先人過世後，長輩們為了土地與遺產的手足反目，即使現在我已是年過不惑的中年人，看到人為了私利與慾望，顯露出來的猙獰面目，還是覺得匪夷所思，或許是我太天真，也或許是見識不夠，我總覺得，不管日子過得怎麼樣，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與關係，遠遠比物質可見的利益，重要太多太多。

相較於德拉古斯的心狠手辣，米高的高祖父在離家奮鬥多年之後，皤然醒悟，對他來說，生命中最重要的資產是關係，但這個覺醒，卻似乎來得有點晚，不但讓他的女兒，也就是米高的曾祖母可可，一輩子活在對父親的思念之中，他的妻子伊美黛，即使到了冥界，也沒辦法原諒他。

《可可夜總會》讓我思考，生命裡，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尤其在進入中年以後，益發覺得日子過得飛快，隨便一件往事，都可以追溯十年以上的時間，關於死後的人生，各個宗教有各自不同的見解，然而，無論是不斷輪迴的未來世，抑或天堂，與未知的死後相比，此生的生命，都極為短暫；宇宙之間，能量恆定，善出者善返，反之亦然，在如此有限的人生裡，最需要付出與珍惜的是什麼，這是這部電影教我要思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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