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煎包

上個月回故鄉，天色漆黑，肚子正在叫嚷，顧不得葷素，就驅車前往永和豆漿店覓食，入眼小食皆有，但我獨鍾巴掌大的水煎包。它們如宮娥侍立，香寰駢麗引人口涎瀑布。

我買了個回家，大啖厚實的麵香，皮油充盈齒舌，我的兩頤順勢朵動，朵成搖滾的節奏。餡之肉末甚少，高麗菜倒是殷勤獻媚，切絲整飭的紅蘿蔔夾纏其中，色調鮮綠駭紅，好一幅食屆的世界名畫，我的精神世界充滿生機。

我終於體會到食之必要，自從前陣子讀到人類乃雜食性的動物，如此可省略諸多覓食的精力，以便面對生活的種種挑戰，我便告訴自己既然生來如此，且依從生物本性重做自己，不見得必得茹素。

於是我在水煎包中竟得到吃的暢快意。

此後多日我便在居住的城市尋覓水煎包。這點與家父習性雷同，願吃一物直到膩口。清晨六點半便在排隊成群的永和豆漿中成為一員。

如故鄉的那間，眼前煎包堆垛，看那老闆神手速抓眼前一二，又在壘成一零一大樓的蛋餅區挪攫二三，點餐的人快語，老闆的舉措也迅雷，就成一早上俐索的節奏。

內用的一男一女身形略顯肥碩，他們低頭各吃各的，不滑手機也不交談，庶民之味與店內油膩而陳年的裝潢同轍，也帶給我生活的安心感。

很快地，我如常地邊走邊吃，那是我的絕活與享受，耳根凝聽靜謐，眼光賞析晨光靄靄，不須擔憂風中飄盪的病毒與塵埃中偶來令人生厭的雜言雜語，我就沐於溫婉之中，順任風候與自然。

數日後我又得一個水煎包，價格是半價，但身形瘦羸羸，內餡的韭菜一二葉，其營養甚顯不良，使我的精神無法受度彼岸。

而巷弄逶迤轉彎處，又逢一家水煎包，素的與高麗菜口味已然售罄，我得最後一個韭菜包。吃進肚裡，只能說，但願借點甜醬，來淡化它殺出的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