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給自己黃燈暫停的溫柔

「傷停時間」Additional Time，是足球比賽裡特有的規則。這條規則最初的名稱是「injure time」，「injure」這個英文單字有「毀壞」、「傷害」的意思。 「傷停時間」表面上中文的意義：「我受傷了，我需要停下腳步來，給自己一段時間好好的休養。」允許我們沈溺，它告訴我們可以不必總是堅強開朗。

悲傷需要的是空間，讓悲傷可以伸個懶腰，放心的釋放個夠。有些傷只有自己看得見，在那瞬間，人會顯現出無法自處的畏縮感，在選擇說與不說的抉擇中。

不是不曾留戀過那些浪漫纏綿，不是不曾期盼過想緊牽著手走下去，不是不曾堅定為愛執著的陪伴，不是不曾思考過那些冷漠的掙扎。對愛可以無盡包容與耐性，但不能放棄自己，不能再把愛擺在不在乎面前，讓愛一個人的感受變得越來越稀薄，忘了生日、過期的禮物、不在乎那懸在心上忐忑整夜的擔心。

張愛玲：一個人，如果沒空，那是因為他不想有空，一個人，如果走不開，那是因為不想走開，一個人，對你藉口太多，那是因為不想在乎。

在這世界各自領域中追求安穩生活的競爭中，誰不忙？男人女人都一樣，只要我在乎你，一開口或一個訊息，會盡量找時間來回應，會把對方放於僅次於家人的置頂位置，再忙也能抽出個時間來個訊息，讓對方心安。不在乎，一天24小時，大概有25個小時都很忙，一個可以用來忽略的藉口，不過是你在他心中不那麼重要罷了。

每個人都是自我自私的，當愛一個人，會努力尋求一種共贏的方式，而隨感情投入越深會選擇把對方的需要放在自己之前。任何關係中，一定存在需要妥協的時刻，那是心甘情願妥協的時刻。

承認自己在親密關係中，總不經意的啟動防禦機制，防禦自己不要那麼愛、防禦自己不要失去內心天秤愛的平衡。卻好像越防禦越愛，外在表現著像是保持距離，感覺關係處在不穩地性，內心卻產生愛太過的失能、矛盾與恐懼。 這防禦機制來自於原生家庭的傷痛，與母親之間。之前有幾篇文章提過，從小在母親的語言與肢體暴力下長大，她心情不好就會挑剔打罵，表現得好與不好都無關，只在於她的心情跟喝醉的程度。年輕時「逃」出了家，暫時斷絕了和家人的聯繫，回想離開家的那些日子，一個人在外租屋過得也很辛苦跟孤單，但當時真的不想再次經歷和她待在一個屋簷下的恐懼，永遠都忘不了那些無理要求跟身心上的傷害。

曾以為成為更好的人就是盡量讓自己接近在完美的狀態，凡事做到最好，母親就會以我為傲，會給我一句稱讚。但人生根本就沒有完美，還故意忽略深處的創傷，用武裝的堅強假裝自己一切很好，家庭很美好、工作很順利、生活多采多姿。

起初會認為這樣的信念，會給自己帶來很多成長跟轉變，殊不知這原來也是一種毒藥，不斷塞進「努力的框架」給自己，隨著時間也迎來壓抑在深處那個創傷小孩的反抗。這汲汲營營的努力與武裝，在奶奶過世、母親頻繁住院及感情問題下，終究崩塌了，而這崩塌或許才是解藥。

沒有人天生懂得當父母，當身為一個母親後，我的一切努力，是為了不像她。近幾年看著她在醫院的進進出出、看著她有時忘了如何自理的恐懼、聽到父親提起她有時會問我怎麼還沒回家、有時接到她的來電「妳在忙喔，好啦沒事。」，面對母女關係的傷痕，總是很糾結與掙扎，在放下與放不下間的來回，但我知道她已經都忘了，選擇放下跟接住自己，是對母女關係最好的安排。

現在，只要她能每天吃好睡飽，少進出醫院，就是最好的生活。

這時代很多流行歌曲都沒聽過，還是手機裡的老歌適合我。樹稍幾朵枯葉飄落、在風中掠過，那曾在耳邊溫柔的聲音，隨著冬雨緩緩落在我的掌心，漸冷。

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在後知後覺的失去短暫兩週的無緣後，在愛了一個曾經後，選擇按下暫停鍵。停止一場似荼蘼的迷惘、停止不讓心臟總在微顫的狀況，好好調養這幾個月因失去無緣的身體不適，回到與自己內在靈魂對話的過程，慢慢覺察或許生命也可以不這麼用力，可以用輕鬆的方式對待、或許再面對關係時可以更肆無忌憚一點。